柔媚的异域美姬,美目传情,伏跪贴近,以最卑微最诱惑的姿势呈上一樽美酒,吐气如兰。
杨延宗接过那樽酒,靠坐在宽大的太师椅靠背半晌,厅内靡靡之音,烛光极明亮,他盯着巨大的连盏灯盘半晌,忽觉有点刺眼,伸手挡了挡,仰首饮尽了杯中酒,贡姬大喜,忙膝行上前,胸脯贴着太师椅,又给满上了一杯。
杨延宗眼神罕见有些迷离,太多的酒意累积,让他意识有几分昏沉,但偏偏神志却出奇地清醒,他很清楚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盯了这个几乎贴在他身上的这个媚眼如丝的贡姬片刻,忽他问道:“她呢?她在干什么?”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贡姬一愣,但阿康阿照等人立马就听懂了,两人对视一眼,有点头皮发麻,但还是老老实实如实禀报,阿康小心翼翼说:“夫人,夫人已经睡下了。”
阿康特地使人去偷瞄的,但苏瓷准点就关门吹灯睡觉了,一点都没耽误。
他说完,上首席面陡然静了一下,阿康阿照都不敢吭声,垂首退后一步。
杨延宗沉默了片刻,忽哼笑了一声。
有些因为近段时间回暖了、或有意无意被当事人含糊了过去的事实,一下子又这般被突兀挑明了。
杨延宗再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根本就不怎么在乎他。
她对他也就那样,说收就收,说放就放。
她的感情,大约就像那瓶子底下的一点儿水,不是没有,但也就那么浅浅一层了,倒掉也不多心疼。
杨延宗一瞬怒火中烧,过分的明了让他骤心头一冷,刹那兴致全无,再看这满桌佳肴和美酒,已是索然无味。
那贡姬怔了一下,正要媚笑劝酒,咯咯才笑一声,杨延宗倏地看过来。
那冰冷漠然的眼光,让她心口一骇,陡然失声。
杨延宗淡淡道:“领这两个女人去木香堂。”
阿康阿照应了一声,立马将这个两个贡女请起,送去木香堂。
这个木香堂,位于前院和后院之间,不属舞姬戏班居住范畴,但也还没纳入后宅,在这座宅邸前任主人设计建造的时候,作用就类似于乾清宫的东西围房吧,是那些伺候了主人但没有名分姬女的住处。
杨延宗让大家开心玩,就在府中住下,吩咐随宴侍者仔细照看,起身离席。
一开始步伐略有几分迟缓,但出了正厅旋即恢复正常,夜风一吹,他表情淡淡,信步来到木香堂。
那二名贡女被人带下去清洗干净,分别送进前后院的一间厢房内。
杨延宗站定在庭院,花木微微一晃,黑暗中出来两个身形穿戴和杨延宗十分相似的年轻男子,他们甚至乎比此刻便装的杨延宗本人要更正式几分,阴影下晃眼似是一模一样。
二人跪地问安,杨延宗淡淡道:“去罢,等事情完了,此二女就赏你们。”不必有心理负担。
两人应了一声,一人旋即推门进了其中一间厢房,不多时,里头便传来美姬柔媚轻呼以及行那事的声音;待第一人出来后,第二人也往二进院子去了。
花木扶疏,阴影明灭,杨延宗冷冷哼笑一声,这两个贡女规矩极好,妖媚又惑人,显然已被坤氏调教日久。当然,或许本来就是坤氏自幼养起来的,毕竟说是贡女,乌孙去年也确实贡了一批舞女,但究竟是不是就是这十几个,怕只有天知道了。
哼。
想把这种女人塞到他身边,那是做梦!
杨延宗没有碰这两个贡女,却也没回房,留下阿康阿照就守在木香院,他自己悄然回了外书房。
他和苏瓷之间的问题,又这么很微妙,很突兀地被挑起来了。
他胸口堵住一口气,他着意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就睡在木香院,包括正院,杨延宗阴着脸进了书房,单手去解披风领口,未曾扯开,却又一脚狠狠踹在长案的腿上。
……
接下来的阳都,大宴小宴不断,有人邀请杨延宗的,也有杨延宗设宴款待别人的,但前者显然要多得多了,杨延宗是性格淡漠,却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该去的当然也会去,一整个四月公务私宴忙得不可开交。
其中又以坤国公府去的最多,坤国舅喜爱华丽盛奢,从前有老皇帝在还有所收敛,如今是全无顾忌了,尽情款待坤氏一众心腹文武,以及逼宫功臣的杨延宗季元昊等人。
轻歌妙曼,艳绝华丽,府内私宴甚至要比皇宫大宴要放开得多了,那飞旋的舞姬妩媚动人身上仅披一缕薄纱的都有的,雪白的肌肤在明亮的灯光下汗潺潺亮闪闪的,一干人轰然叫好,有的急色的已经当场搂着身侧斟酒的姬女亲了起来了。
所谓客随主便,上行下效,坤国舅就爱这一口,这宴席画风自然也开放到了极点。
甚至后续几场,气氛一浪高过一浪,不但人人拥抱调笑狎玩,甚至还有当场就弄了起来的。
坤国舅不以为忤,哈哈大笑,取笑一番,还当场吩咐上了助兴酒药的,让大家只管尽情开心,宴席嘛,当然就是玩的了,别拘束,只管尽兴!
这种环境之下,就算心里不是那么好当众这一口的,也随大流了,以免格格不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即便是这样,杨延宗到底也没弄。
姬女挨着他身边,他没推开,姬女斟酒,他也啜饮,看起来好像和大家差不多,可是最终他也没弄。
渐渐的,有人就摸到套路了,哪怕目前算是一个党派之内,但也不是人人都服气杨延宗的,他这么年轻,就是已经这等权位座次,他和季元昊两人本来就非常扎眼。
平时还好,但酒水上头,就有摇摇晃晃过来的了,哈哈嘲讽:“不是吧杨兄弟!听闻你爱妻,可没听说过你是个妻管严啊哈哈哈……”
所谓妻管严,被管得女色都不敢近,在如今,可真不是个多好名声,一定程度约等于无能孬种。
杨延宗脸色一阴,利眼一扫,坤国舅听见声响坐起,“诶诶,吵什么呢,何源!你这是马尿喝多了吧?!还不快回去!!”
他一个酒杯扔在那人身上,骂了两句,把人讪讪骂回去了。
“来来来,都喝酒!可不许伤了和气啊!”
这时候的坤国舅和杨延宗,尚还在蜜月期,杨延宗不弄这口拂他面子,他倒没有生气,只取笑道:“新婚就是和咱们不一样啊!”
大家也笑了起来了。
这场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但坤国舅打圆场骂下去一个,不代表没有第二个第三个。
次数一多,连季元昊私下也劝:“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