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泊南知道他说的是早上方家故意刁难胡恒和蒋云,让他们等了许久才进门的事,也并不多话,略一躬身把他迎进门:“太子爷说笑了,对您而言,这世上岂会有难进的门?”
两人将聂玄让进正厅后便让下人退了出去,聂玄本就是轻车简从而来,也挥手让人在屋外守着。正色道:“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二位想必也知道我的来意了?”
比起方九,方泊南说话时总是带着点温和沉静的笑意,方才胡恒和蒋云都更愿意和他说话,但聂玄并不怎么愿意和他“谈判”,他虽是对着两人问话,目光却径直落在方九身上。
方九朝方泊南看了一眼,似是在征询他的意见,方泊南朝他安慰地一笑,示意他尽管说。
聂玄把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倒也没有说话,只等着方九回答。
方九微微抿了抿唇,终于道:“我们的想法太子想必是已经知道了,太子有什么吩咐也不妨直说。”
聂玄点头,他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而来的,原本就无意和这两人绕弯子,直接道:“蒋明瑜和胡恒如何我不在意,但是这件事不能传到胡家和蒋家之外,我不想在外面听到任何风言风语。”
方九咬了下唇,没答应也没拒绝。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聂玄知道这件事不可能用强权压下去,自然也想好了交换的条件:“胡家那个救过你性命的妾室,我可以让胡恒给她一个正经的名分。”
方九神色有点松动,方泊南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在他手臂上拍了拍,示意他先不要说话,自己转向了聂玄,笑问:“太子爷,其实我们一路过来的时候特地探听过,您对蒋家的事似乎并不愿过问,太子妃在蒋家时与这个妹妹的关系也向来不睦,太子妃和蒋三小姐都是嫁出去的女儿,彼此的名声已经不再相干。说得难听一点,就算蒋三小姐身败名裂,也不至于对太子妃有什么损害,不是么?”
聂玄微微皱眉,隐隐有些被冒犯的不悦,但到底还是应了:“事情涉及太子妃,我不想节外生枝。”
不想在什么事上节外生枝,聂玄并没有明说,这话说的不甚明白,但方家两人都是人精,哪有听不懂的道理,方泊南微微一愣,很快便笑起来:“如此草民便明白了。”
方九自是也懂了,心下有些感慨,眼里也多了点温度。问道:“那太子的意思,是要我就这样轻轻放过这件事?”
“据我所知,你进了方家后,就曾想过给她一座宅子,接她离开胡家,但她始终没有同意。”听得出他口气里还是不愿,聂玄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自以为对她好,却因为一时疏忽眼看着她殒命,你做这些不过是想弥补自己心里的愧疚,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替她讨回公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想给的是不是她想要的?”
方九沉默了,他遇到罗氏时才十岁,彼时罗氏也不过是个十三四的小丫头,等他进了方家,逐渐崭露头角,罗氏早已成了胡恒的小妾,他不止一次想接她离开胡家,即使是在胡恒进京成亲,没有再回之南时,罗氏也还是不肯离开他,后来罗氏怀上了孩子,听说胡恒要接他进京,更是满心欢喜,立刻就奔赴京城了。
她是小户人家出生的女儿,一心就只有自己的丈夫,她是真心喜欢胡恒的,虽然作为小妾,她从不敢开口说出这种心思,但方九和她认识近十年,又怎能不知?对她来说,胡恒才是她的归宿。即使方九能给她锦衣玉食,保她一生无忧,她最想要的,还是胡恒身边的位置。
聂玄看他神思有些飘忽,面上又是愧疚又是痛惜,到底忍不住放缓了口气,轻声一叹:“你应当知道,如果你把蒋明瑜的事传出去,他们的名声是毁了,胡家以后也一定不会饶过蒋明瑜。但眼下,胡家为了平息这件事,一定会选择矢口否认,甚至把蒋明瑜逼死罗氏的事都一把抹掉,甚至还要做出胡恒和蒋明瑜夫妻恩爱的样子,来消弭这个流言。这样一来,你倒是出气了,可罗氏又得到了什么呢?”
“那……太子殿下能让她得到什么?”
“胡恒平妻的名分,她的名字会永远记在胡家的族谱里,她的灵位会被胡家的后人供奉香火,还有,蒋明瑜会为她所做的事付出代价。”聂玄微微垂眸:“我能给的也不多,虽然人死万事空,但你应该知道,这是她想要的东西。”
方九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低了头轻声道:“胡家会愿意么?”
“自然,”聂玄毫不迟疑,胡璧山从来都不是糊涂人,而胡恒,经过这回的事,他对蒋明瑜的迷恋也该醒了。
方九闭了闭眼:“只是便宜了胡恒,若不是他一直纵容蒋明瑜,又怎么会出这种事。”
聂玄笑笑:“以两位的手段,想要叫胡恒过得不舒坦,相信有的是法子。不必非得牵连到蒋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