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一愿,别无所求。
南宫玉韬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孟七七一眼,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说道:“那此事就算成交了。”
孟七七不耐烦听他讲这些算计,终是忍不住讥讽了一句,“南宫玉韬,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直呼其名,而不是玩笑般得喊着变态表哥。
南宫玉韬眸色一闪,“你要反悔?”
孟七七冷笑了一下,“我没什么好反悔的。倒是你,”她终于爆发,“七天前设计让战神大人听到你我谈话的人是你;他中毒离开到处找寻他的人也是你;现下拿他的下落与我做交易的人却也是你——你究竟想做什么?你不矛盾吗?”
“不矛盾。”南宫玉韬丝毫不带情绪,淡淡三个字挡住了孟七七汹涌喷出的怒火,他一副就事论事的样子,“你要是情绪稳定了,我们就来谈怎么找回上官千杀的事情。”
孟七七听到这话,深吸一口气,暂且将别的事情都放在一边,“你说。”
南宫玉韬摸了摸下巴,说了波澜不兴的四个字,“你嫁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づ ̄3 ̄)づ╭当然不会嫁咯~
☆、第127章
等到整个南朝都在为新帝后的婚礼筹备之时,孟七七却好似大梦方醒。
在最开始听到南宫玉韬的提议时,孟七七简直想骂他神经病,却因为接连六日不曾合眼,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慢慢指向门口,示意他自己出去——连手指的动作都透着虚软。
可是南宫玉韬丝毫没有动怒,他看起来简直是心平气和,“觉得荒谬?”他笑了一笑,眉梢眼角的阴郁却并没有被驱散,“你或许要听一下我的解释才能明白。”
孟七七已经因为乏力坐了下来,撑着自己的额头有些想哭,眼睛却干涩到没有眼泪。她觉得特别沮丧,心里好像被撕扯开了一个大洞,而后从那洞底的无尽虚空中涌上寒气来。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当一切的方法都归于无用之时,她竟然又想要听从变态表哥的意见——她真是傻。同样的错误,难道还要犯第二次吗?
“首先你要了解一下焚情的毒发后的症状。现在已经是第七天了,上官千杀体内所有激烈负面的情绪已经燃烧殆尽。现在的他只会感到平和与一种无法挣脱的喜悦。在这种感觉里,任何人都会只想要呆在原处不动,直到被焚情蚕食尽仅剩的生命……”南宫玉韬淡淡说着,丝毫不带情绪,仿佛说的不是与他一起长大的师兄,而是什么毫无交情的陌生人。
孟七七静静听着,也像是听着陌生人的归宿一样,她面无表情着,心脏却始终似被人揉攥般绞痛着。
“南朝这么大,若不是他主动想要出来出你——你只能等着找到他的尸骨。”
孟七七抬起头来,直直看向南宫玉韬,杏眸里射出冰冷的光。
南宫玉韬浑无所觉——或者他明明察觉了却不予理会,他抱臂站在对面,继续淡淡得往下说,“所以一定要调动他最大的情绪,让他想要主动找来见你。”
孟七七其实已经听明白了南宫玉韬的逻辑,冷冷道:“那不如说我已经死了。”
南宫玉韬嗤声一笑,“那他多半会留在原地,等着与你地下相聚。”
孟七七亦是冷笑,“我嫁给你,他就会来见我?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南宫玉韬仍是淡淡的,“你不懂人性。欢喜之情,乃是人世间最自私的一种感情。与父母之爱,朋友之爱是迥然不同的。这世上不会有‘我欢喜你,只要你好,哪怕你同旁人在一起,我也会心怀祝福’之事的。”他的情绪始终很平静,虽然是在刀刀见血得剖析着人性,言语中却丝毫不带寻常人会有的情绪。
孟七七默然不语。当她以为只有自己中毒,命不久矣的时候,她是怎么对战神大人说的?是了,她说,若是她死了,也不要他喜欢旁人。那时的心情,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她爱他,便希望他只是她一个人的,要他的眼中心里全部只有她一个。她其实已经绝望了,却还不肯承认,只盯着南宫玉韬慢慢道:“最重要的是,只有我嫁给你——你做皇帝,才更名正言顺,是不是?”毕竟于普通民众而言,孟七七已经是“故去的归元帝”还在人世的唯一未嫁女。
在这群龙无首的时候,这样的身份虽然不能让南宫玉韬成为无可争议的帝位继承者,却能让他从众多候选人中脱颖而出了。
南宫玉韬终于露出点表情来,他咧了咧嘴,露出个不知是善意还是恶意的笑容来,“你当然也可以这样认为。”
孟七七定定看着南宫玉韬,好似十年来第一次真正认识他,“若他没来,你该知道后果。”好像在警告他不要后悔,好像只要他一点头,过往十年的同伴之情便消弭如飞烟——不,烟还有形体,当是湮灭如不曾存在过。
南宫玉韬只是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到时候他多半是要陪葬的。然而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只是一个透着些许凉薄的笑,两人便彼此心知肚明。
他若要帝位,便需以命博之。
***
这大约是南朝史上最简陋、最迅速的帝后婚礼了。
从孟七七点头,到婚礼只用了两天时间。这消息在整个南朝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上至孟狄获与李贤华,下到田塍巷陌的升斗小民,谁都没能预料到这桩婚事的来临。
李贤华一知道这件事情,便立即来见孟七七。她是深知女儿对上官千杀那段情肠的。这变故陡生,其中必有蹊跷。
然而孟七七只是简短而坚定得告诉母亲,“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除此之外,无人能劝,也已无人敢劝。
安阳公主即将与新帝大婚的消息,总归是最大范围得传扬出去了。北至漠村以北,南抵南岛以南,南朝无人不晓此事。
孟七七召来张新敬,顶着六日不曾歇息的疲倦,如此这般吩咐下去;至此,她的心情忽然放松下来。好像在她心中,战神大人已经死了。或者说,是她陪他一起死掉了。她睡了整整两天,醒来的时候好好吃了一餐饭,洗漱之后,对镜梳妆。
镜中人容颜正茂,杏眸眨也不眨得望住她,似有一派无辜天真;然而睫毛一闪,眸底犹有暗云翻卷,涌起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是她,又不是她。
西天的月牙一点一点爬上了树梢,没有祝贺的人群,也没有唱歌的喜娘。
孟七七一个人坐在闺房中,一身大红的凤冠霞帔,静静盯着慢慢燃尽的红烛。烛泪悠悠滴落下来,像是谁眼中泣出的血珠。
“公主殿下,一切都备好了。”张新敬的声音从外面悠悠响起。
孟七七对着镜中人嫣然一笑,拎起裙摆缓缓走出闺房。
入轿,换马,一路上喜灯两侧映照,直至京郊万仞之高的静湖崖。
南宫玉韬在崖底等候,他一袭红色新郎服。这样跳脱热烈的红色非但没有压住他,反倒衬得他越发面如冠玉,目光灼灼如薄冰映春日。只是静夜中细细看去,他灼灼的目光之下,当真汪着一片薄冰,如冬日的原野,冰封万里,不见生气。
“你准备得倒是齐全。”南宫玉韬看着孟七七慢慢走到跟前来,睫毛一点点垂下来,旋即又望向高不见顶的崖端。
静湖崖,断崖之上是缓缓流动的湖水,断崖之侧却是飞流直下的瀑布。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一路上到崖顶湖边,湖中有一叶小舟。
小舟随着湖水涌动的方向缓缓向着断崖之侧荡去,两名护卫立在小舟上,向反方向划着桨,让小舟留在原处,缓缓打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