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笑了,手里打针线笸箩里拿出一件绣活,“看见就看见,权当是无意中遇见。”
陈氏凑过去,看王妃手里的绣活,手里给她递花线,悄声道;“我看表姑娘这份从容大方,比得上大家子姑娘。”
王妃眼睛看着手里换线,“我就是喜欢她这点。”
陈夫人小声道;“听说那日在伯府,吴府的两位姑娘冲撞了她,下人打了吴家二姑娘,她并未拦着。”
陈氏放下手里的活计,凝神,“吴府的两位姑娘该打,表姑娘做得不错,这也是为梁王府的脸面,不过,听丫鬟说,吴府二姑娘口口声声叫她柳絮,按说不应该认识吴府的人,还说什么表姑娘曾是她家下人,这事有点奇怪。”
二人声音放低了。
傍晚,上院摆饭,赵琛突然来上院,陈氏惊喜,忙吩咐去御膳房把王爷份例饭菜拿到上房。
夫妻二人偏厅用膳,陈氏瞄了眼王爷膳食,一色清淡菜肴,还有几样下火的汤水。
明白自己精心准备的为王爷补身子的菜王爷不喜欢吃,王爷有七八日没来上房用饭,陈氏暗自懊悔,是自己太心急,把丈夫往出推。
赵琛手执汤勺,喝了一口清亮的汤水,“秋澜院修缮完了,表姑娘从明日起搬过去,表姑娘搬过去后,日常一应使费,比照康宁郡主份例。”
陈氏微微惊讶,康宁郡主和自己比肩,康宁郡主的身份特殊,梁王府给她极高的礼遇,一应吃穿用度高于王府其她侧妃夫人。
陈氏温柔地答应一声,“妾身知道了。”拿羹勺搅碗里的粥,暗想,从这件事不难看出,王爷对表姑娘极看重,今后柳絮的事,还需格外上心。
紫霞指挥着念琴、杏雨、海棠,收拾衣物,紫霞把姑娘的东西一样样放到箱笼里,“奴婢方才过秋澜院看了,东西俱是齐全的,什么都不缺,就把随身的衣物带过去就成。”
柳絮捡胭脂脂粉放入妆匣,“这都太奢华了,我一个人能用多少,几柜子的衣裳,死都穿不完。”
海棠把姑娘的衣裳细心叠平整,笑着道;“姑娘一日换几身,不出几年就穿遍了。”
柳絮最后把一盒茉莉花头油放进妆匣子里,笑道:“没的麻烦,一日换两身我都嫌烦。”
这时,云燕进门,看满炕衣物,道:“王妃吩咐,这屋里有姑娘喜欢的,尽管拿走,若都喜欢,把屋里东西搬空了也使得。”
柳絮站起身,冲着前院福了福身,“谢王妃。”
云燕一走,海棠嘻嘻笑道:“主子,这屋里的东西挑两样拿着?”
柳絮笑骂道:“就你这小蹄子眼浅。”
紫霞看眼柳絮,心底有几分敬佩,表姑娘出身贫贱,手头大方,从不爱小。
柳絮看着丫鬟婆子们往外搬着几口箱子,里面装着都是四季衣物,王妃上院里的东西,就是一根银针,她都没带走。
紫霞几个簇拥着柳絮先过秋澜院,秋澜小筑在王府西北角,靠王府西墙,极僻静之处,柳絮迈步进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悉皆小巧别致,庭中没有栽种花草,有一棵梧桐树,上台阶厅前摆着一株大玉兰花,开得雪山一般,煞是可爱。
后庭,是寝殿,庭中几株石笋,南窗下几株芭蕉,窗楹罩着淡绿烟笼纱,门上挂着西地锦的软帘,屋内地上铺满锦毯,花梨木香妃榻,铺着雪白狐皮,架上古玩玉器,无不透着新巧精致。
海棠这瞅瞅那看看,“姑娘这屋里奴婢看着比府里别处都好,王爷对姑娘这外甥女真是疼爱有加。”
紫霞招呼下人们抬箱子,把几口箱笼按在卧室里。
都安顿好了,大厨房送来午膳,杏雨问;“姑娘,午膳摆在那里?”
“摆在东面偏厅。”
午膳菜品繁多,柳絮略数了一下,足有十几个菜肴,柳絮叹声道:“太奢侈了,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算上你们几个嘴,吃的有限。”
四个丫鬟立在一旁服侍,紫霞盛上一碗梗米饭,放到柳絮身前,“奴婢听说,王爷吩咐大厨房,姑娘的份例比照康宁郡主,大厨房不敢怠慢,姑娘吃不了,就是倒扔了,与他们不相干。”
王府里规矩大,柳絮不好说什么,总之上什么吃什么就是了,心想,看见赵琛叮嘱他,自己不用例外,招人妒忌,她在王府里,唯有低调行事做人,明哲保身。
这一日拾掇东西累了,柳絮吃过午膳,爬上床,蹬掉绣鞋,歇晌。
屋子里双耳三足镂空玉鼎里燃着熏香,柳絮喜欢自然花香,不喜欢熏香,这炉子里的熏香,飘出淡淡清香之气,令人舒服,她睡得很沉。
柳絮醒来时,透过海棠色薄纱帐子照入的光柔和温暖,屋子里的光线没有晌午时那么强,柳絮撩开帐子一角,望一眼,外面天色,大概已下晌,快黄昏了。
杏雨听见动静,跑进来,挂着一脸的笑,“姑娘醒了,姑娘睡得很香,奴婢在外头坐着,姑娘睡得很安静,听不见一点声响。”
边说,边挂上帐子,看柳絮一下地,忙蹲下为她穿上绣鞋。
人的适应能力很强的,柳絮刚开始不习惯人侍候,心里不舒服,过几日,便习惯了。
杏雨侍候她穿上外衣,柳絮走出门外,秋末,难得有几日好天,
柳絮头午搬进来,还未来得及看看周围景物,信步下了台阶,往外走,正巧,紫霞从小厨房里出来,端着一碟子点心,问;“姑娘要去哪里?这是王妃新分派来的厨娘刚做的点心,新鲜的,姑娘吃两块在出去。”
柳絮站住,朝小厨房瞅瞅,小厨房开着门,果然一个婆子的身影在里面忙活。
她掉转目光,瞅瞅紫霞手上的托盘,“吃了午膳睡下,现在还停食,没有胃口,你们几个吃了吧!”
紫霞道:“王爷吩咐在咱们秋澜院设个小厨房,说秋澜院偏,离大厨房远,过些日子,入冬,天冷,饭菜送到这里都凉了,大厨房拨出些菜蔬,自己做着吃便宜,爱吃什么告诉大厨房采买一声。”
杏雨笑得有点得意,“王爷对我们表姑娘的好,是十成十,王爷向来不管内院之事。”
赵琛对她好得怎么让她心里老觉不踏实,离开正院,她心里轻松许多,整日对着王妃,她常有愧疚感,提着心,怕王妃觉察出什么。
柳絮对紫霞道:“我出去走走,熟悉一下周围环境。”
说着,她信步走过庭院,紫霞忙道;“杏雨快跟着主子。”
柳絮穿过堂屋,出了秋澜小筑。
柳絮主仆二人沿着院墙往右侧走,转了一个弯,遥遥望见梁王府西墙,墙下一带花草,已枯萎。
柳絮信步绕过秋澜院东墙,顿时耳目一新,佳木茏葱,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几百米远一片湖水,右侧一片竹林,这片竹林斜对着秋澜院后门。
夕阳西下,眼前一片湖水,泛着金光,周围静谧,景致极美,柳絮站在湖水边,离秋澜院后门,不过走百十步。
柳絮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眺望离得最近的一座宫殿,跟秋澜院毗邻。
柳絮指着道:“那个院子住的是什么人?”
杏雨正蹲在水边撩水,闻言,直起身,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那是康宁郡主住的地方。”
“康宁郡主喜欢幽静?”柳絮望着不远处宫殿,里面住的人有种神秘感。
“公主的性格孤僻,平常呆在寝宫里,极少出门,就是王妃上院,不是有大事,郡主都不露面,就是去岁王爷掉下马来,摔伤了头,昏迷几日,姬妾们都守着,郡主才去了,别人都哭号,奴婢看见她背人处一个人掉眼泪,奴婢想郡主平常疏于表达,看着冷清,其实内心不是块石头没有感情。”
柳絮凝望着夕阳下那座镀上一层金光的宫殿,突然问:“王妃对郡主怎么样?”
“奴婢曾侍候王妃,是上院三等丫头,后来外院缺人手,奴婢才拨到外院,专管王爷书楼打扫之事,据奴婢留心看,王妃对郡主表面客气,以礼相待,有一次,郡主不知为何事来找王妃,奴婢端茶上去,看见郡主低头垂泪,王妃脸色不好,后来说,那日是郡主生母的忌日。”
杏雨无心,嘴碎,把知道都说给柳絮听,柳絮想,杏雨和海棠两个年岁小,入王府时候短,有的事不一定能知道,不过也好,二人单纯,没多少心机,使着放心。
“姑娘,日头落了,天凉了,奴婢回屋拿件衣裳。”
杏雨说着,掉转身,走后门进去。
柳絮静坐,对着湖水凝神,没发现背后走来高大一身影,那人走到她背后,弯腰伸手捂住她双眼,柳絮唬了一跳,那双大手,带着她熟悉的体温。
不用猜,柳絮知道是谁,用手扒他手指,低声急促地道;“快松开,让人看见。”
耳边呵呵轻笑,手指慢慢松开,“怕人看见,听着好像你我做出什么苟且之事。”
柳絮回头,对上一张绝美的面容,柳絮呼吸一窒,这张脸能让多少女人痴迷。
“你怎么来了?”柳絮似责备的语气,怪他不该来此地。
“想让我说实话吗?”赵琛噙着浅笑,双眸明澈得像眼前那一片湖水。
柳絮不敢接话,知道他会说出更露骨的话。
赵琛偏就不依不饶,戏谑地道:“想知道我为何来?”
屈身伏她耳畔道:“去个地方。”
不等柳絮答话,他便扯起她,牵着她的手,往东,那是一片竹林,赵琛牵着她走入竹林深处。
柳絮没想到,竹林深处,竟有一座草堂,像是新落成的,走近,柳絮推开竹门,里面三间屋,正中是堂屋,里面按着竹榻,竹桌、桌椅。
里间一张竹床,一张竹书案,摆着笔墨纸砚,正中一尊美人琉璃瓶,瓶里插着一朵洁白的菊花,像是人不久前摘来的。
柳絮心里微热,赵琛这厮事无巨细,即便是些微小事,都不落下。
日头光影移动,竹屋里徒然间光线暗下来,这模糊光线隐着几许暗昧,极易令人心绪浮动。
柳絮抽身想离开,突然,赵琛从背后一把搂住她的腰肢,柳絮扭动身子,“你答应我的,怎么不作数?”
赵琛伏在她耳畔,轻吹了一口气,“这种事答应了岂能作数。”
柳絮颈间被他撩拨微痒,“你无赖!”
越来越暗的屋里,传来赵琛呵呵笑声,笑声戛然而止,赵琛一把板过她身子,扯开她领口扣子,揽住她双肩,低头照着她项下咬了一口,柳絮抽了一口气。
柳絮借着微蒙光线,看见赵琛双眸发出一种炽热的光,她心底升腾出一种恐惧,接下来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柳絮正愁无法脱身,突然,外面传来杏雨的声,“表姑娘、表姑娘。”
柳絮一激灵,杏雨好像就站在门口。
柳絮惊慌失措,本能想答应,赵琛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到书架一侧。
“表姑娘,你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