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邵冀动了动,抽动两下,撇嘴低低哭了两声,柳絮翻身坐起,拍拍他,以为他做了噩梦,邵冀突然捂住肚子哭叫,“肚肚疼”
柳絮忙摸过窗台上火镰,穿鞋下地,点上灯,看邵冀翻来覆去,睁开眼,醒了。
柳絮忙把他抱到帘子后的恭桶上坐着,邵冀便完,柳絮看看桶里,邵冀排泄物稀薄,心想是不是跟他奶娘一样闹肚子了,想想邵冀晚膳没吃什么,把他抱到炕上安顿睡下。
邵冀刚睡下,柳絮躺下,还未熄灯,邵冀又哼哼唧唧说肚子疼,柳絮忙又下地,抱他坐在恭桶上。
如此反复几次,柳絮心慌,小孩子不像大人,大人肚子空两日,挺挺就过去了,邵冀小,任这样下去,身体虚,怕受不了。
柳絮顾不得半夜三更,开门到对面西间,叩门,晚秋的声传出来,“谁,大半夜的不睡,有什么事?”
柳絮急急地道:“是我,晚秋姐,快叫醒奶奶,就说小爷吃东西吃坏了肚子。”
不一会,里面传来吴淑真的声儿,柳絮走回东屋,邵冀肚子疼,不睡了,坐在炕上哭。
吴淑真披衣过来,看这情形,忙吩咐晚秋道;“快去,叫开门,让小厮去请大夫。”
二门上落锁,晚秋好容易叫醒看门的婆子,婆子睡觉睡得死,好半天,慢腾腾地出来,打着哈气,不满意地道;“谁呀?什么事,大半夜的不睡觉吵闹,睡个觉也不叫人安生。”
晚秋语气很急,命令道;“快打开门,三房冀哥病了,找人去请大夫,耽搁了,你有几个脑袋。”
婆子一听小爷病了,见是三奶奶跟前的大丫鬟晚秋,吓得困意全无,忙忙打开门锁,晚秋招呼一个小厮飞跑去请大夫。
汝阳城夜里宵禁,小厮拿邵府的牌子,没人敢拦阻。
三房上房灯都亮了,奶奶起来了,下人们都跟着起身,怕主子一时找,心急,知道上房出事,都围在门口观望。
柳絮为邵冀揉着肚子,邵冀不停地哭,吴淑真过来这功夫,邵冀又便了几回,吴淑真有些害怕,邵英杰刚走,庶子就出事,邵英杰回来怎么想,指不定误会她,对庶子不尽心,她这个嫡母疏忽大意。
大家正自着急,就听门口一声,“大夫来了。”
半夜三更,事出紧急,请来的是常来邵府的大夫,吴淑真就不避嫌。
大夫进门,一礼,“在下拜见三奶奶。”
吴淑真顾不上客套,忙指着炕上邵冀,“深夜打扰,小爷病了,大夫快给看看。”
大夫放下药箱,上前,柳絮就把情况说了,症状明显,大夫看看舌苔,又仔细看看恭桶里的污浊物,多年行医经验,当即断定,“小爷服用了泻药。”
吴淑真看看柳絮,柳絮茫然,摇头道;“小爷晚膳就吃了一碗面,别的没吃什么,怎么会…….”
柳絮突然打住,盯着吴淑真的脸,吴淑真一脸狐疑,顾不上多想,忙道:“大夫给开点药服下,他人小,禁不住折腾。”
大夫连下里有现成的药面,给邵冀服下,柳絮拿过水杯,喂邵冀喝下去。
大夫对吴淑真道;“三奶奶,不用过于担心,小爷虽服下泻药,但量不大,吃几剂小药便没事了。”
又留下止泻药,嘱咐定时服下,大夫便告辞走了。
大夫一走,门口围着下人们听里面消息,闻听说小爷被人下了泻药,都大惊失色,宝珠悄悄退到人堆后面,不敢露面,心底忐忑不安,又一转念,自己躲出去,若奶奶追究起来,不关自己的事,谁也想不到自己身上,宝珠便装作没事人似的瞧里面热闹。
大夫一走,吴淑真沉脸,看着柳絮道;“小爷这一日都是你在跟前侍候,别人也没靠前,你说说小爷因何服下泻药?”
柳絮也不跪,事到如今,还有何话说,吴淑真明知不是她所为,正好借此机会除掉她,她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但不是她做的,她不能不出声为自己辩驳,柳絮平静声道:“奶奶,奴婢为何要害小爷,
奴婢蒙主子吩咐照顾小爷,尽心尽力,问心无愧,请奶奶明察。“
柳絮无一丝惊慌,泰然自若,一派坦然。
这时,宝珠从下人堆里钻出来,撩起门帘,进了东屋,走上前,“回奶奶,奴婢知道柳絮为何要害小爷?”
吴淑真瞅瞅她,厉声道:“那你说,柳絮她为何要害小爷?”
宝珠道:“柳絮当日被素云姨娘冤枉偷东西,被主子关起来,怀恨在心,一直伺机报复,现在正好施毒手在小爷身上,柳絮就是趁着爷不在,仗着爷的宠爱,有恃无恐,明着欺奶奶心慈面软,不能处分她。”
吴淑真眸光一闪,暗想,即便想栽赃柳絮,不能过于草率下定论,容易引起人怀疑,于是道;“柳絮跟素云姨娘当日是有过节,不过事情都过去了,下毒是一宗大罪,也不能冤枉了柳絮,或者是大厨房出了纰漏,或是别的什么人做的手脚,今天晚,明儿在查实,柳絮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丫鬟,是我的人,若她有什么错,我绝不姑息。”
说吧,朝外喊声:“来人,先把柳絮关到后罩房,明天亮在审问。”
陈福家的带着几个媳妇婆子上前,陈福家的还算客气地道:“姑娘自己走,还是我们……”
柳絮道;“我自己走。”
陈福等押着柳絮出门。
吴淑真看看宝珠,心里暗骂,真是个蠢货,你迁怒柳絮,有的是法子害柳絮,害邵冀,心想,不过这样也好,邵冀没事,柳絮又可获罪,邵英杰回来,知道柳絮害庶子,定然恨柳絮,自己怎么处置柳絮,他都不会怪罪。
柳絮被关在后罩房,陈福家的命两个媳妇看着,自己回去睡觉。
那两个媳妇闹了半宿,此刻,是后半夜,那两个媳妇看陈福家的走了,凑一处嘀咕,柳絮关在里面,外面门上锁,柳絮跑不出来,就算能跑出来,二门上和大门都落锁,跑不出府,就放心找地方眯一觉。
黎明前是人睡眠最香的时候,一个人影悄悄地来到三房后罩房,趴在门缝朝里轻声唤,“柳絮、柳絮。”
柳絮自关到这里那里还睡得着,前思后想,泻药是谁下的,大厨房食盒送来时,都是贴了封条的,若说大厨房有人下毒害邵冀,邵冀一个庶子,不妨碍任何人,若是吴淑真支使人干的,似乎也没这可能,吴淑真手段狠,但不至于狠毒到对付一个不通人事的庶子,吴淑真还没那么丧心病狂,吴淑真平常对邵冀不关心,若说下毒手,柳絮不相信。
柳絮思来想去,大厨房饭菜送来时,经自己的手,放到桌子上,自己出去过一会,提热水给邵冀洗手,难道是那功夫有人进来,是谁,柳絮回想,突然,脑子里闪过宝珠倚在廊柱嗑瓜子,宝珠这几日的态度,对自己很敌意,是宝珠没错。
柳絮一整件事情分析下来,找到下毒手之人,但这并不说明她能脱罪。
她指宝珠作恶,无凭无据,宝珠死不承认,反咬她一口,看吴淑真的眼神,就知道她明白这事是谁做的,吴淑真就等这个机会,怎能替自己洗脱冤屈。
向人求救,何人传递消息出去。
正当柳絮一口莫展之际,似乎听见有人低声召唤她,柳絮一机灵坐起身。
声音好似来自门口,柳絮摸黑走到门旁,听了听,像是有喘息之声,柳絮轻声问;“是谁呀?”
“是我。”柳絮听出是念琴的声儿。
柳絮心扑通狂跳,一线生的希望。
念琴悄声道;“看守的人都去睡了,你怎么样?没事吧?”
柳絮道;“我没事。”
里面窸窣衣料摩擦声,门缝里伸出一张小纸条,传来柳絮极低的声,“帮我送到东城柏家药铺,交给柏舅爷。”这是柳絮以防万一早就准备好的,揣在怀里。
念琴小心收到袖内,小声问;“用说什么吗?”
柳絮蚊细声从门缝里传出来,“就说我被关起来,把这个交给他,别的不用说。”
念琴看远处天际透出一抹微蒙光亮,道:“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念琴溜回住处,宝珠被奶奶留下当值,屋里就她一个人,念琴挑亮灯盏,灯下拿出纸条,见上面写着五味草药名,头一味药是,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