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坤想了两秒才想起这人名是谁,李荧蓝这么多年竟然还能记着?
“我没有……”连脸是啥模样都忘了。
“那你记得谁?这几年一个都没放心上?”李荧蓝不依不饶,鼻子都蹭到了高坤的脸上。
高坤怕他摔下床,没敢挪腿,只环着李荧蓝的腰,看着他越压越紧,殷红的唇就在眼前一张一合,还能闻到淡淡的酒味散开。
高坤有点意乱情迷,不由朝着那唇微微抬头,李荧蓝却狡黠地往后退去,手则不老实地抚着高坤的后颈。
高坤咬了咬牙,道:“我记得你,只记得你……”
李荧蓝动作一顿,转过眼来,故作讶然:“你这是记性好呢?还是抱着别的心思?明明那时候不要我……”
“我没不要你……”高坤低声辩驳,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眼睛也垂了下去,“你太小了……我也还小……”
他自己当时也只是个孩子,就算有些异样的情愫,但又能如何的,且不说两人背景的天差地别,就算敞开心扉,这样的感情根本经不起岁月的冲击。如果可以,高坤也想等李荧蓝慢慢长大,和他一起经历许许多多,然后等到春暖花开再回头看相伴的日子,有苦有甜都是美好,但是他没有这个资本,也付不出这样的代价。
“所以你还是动了歪念头了是不是?”李荧蓝笑着问,鼻息擦着高坤的耳垂。
高坤侧过头,看着李荧蓝的眼睛:“也许有吧,但是我以前没有想透……”
而这些种种种种,都是高坤在这八年中无数个寂夜里慢慢回味过来的,那个让他担心让他牵挂,让他心心念念的孩子,那些保护,那些照顾,那些见了面就想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的心情,其实就是喜欢,就是爱……
李荧蓝手上力道一松,慢慢靠近了对方的怀里。
高坤说得这些,他能明白,年少的情窦初开是那么美妙,但是里头又包含了多少冲动,多少时光赋予的遐想,那么梦幻,那么甜蜜,却也是脆弱的,易碎的,时过便境迁的。
表舅说那不是爱情。的确,如果这一切发生在旁人身上,有人告诉你,一个十二三岁几乎还是孩童时代爱上的人,你会一直对他痴心不变,然后直到永远。
谁信呢?
谁都不会信。
在最痛苦的日子里,李荧蓝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医生告诉他,如果李荧蓝要恢复,他必须正视那段创伤,然后战胜它,再遗忘它。
李荧蓝曾经也努力地尝试过,但是后来他发现,他是做不到的。那段记忆是他的噩梦来源,它是黑暗的,让他充满恐惧的,可是里面又有温暖的,让他完全无法割舍的,如果要战胜,好的坏的都将成为过去,李荧蓝怎会舍得,他放不下,也不可能将他遗忘。
结果医生察觉了,察觉到了他的情感,他和卓耀说得一样,这是李荧蓝的一种感情寄托,也可以说是他的错觉,当年的李荧蓝年龄和思维都不成熟,他把这些年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那个人的身上,然后又因为那件事的发生,被如烙印一样深刻地刻在了他的心里,继而将之无限扩大,而将他从危难中拯救的人,也被演变成了李荧蓝生命中光芒一样的存在,可是其实这道光芒未必是那个人本身散发的,绝大部分反而是李荧蓝通过时间幻想出来的,他在乎得只是他自己记忆中创造出来的那个人而已。
李荧蓝当时用对卓耀一样的言辞激烈地反驳了,他说他们都错了,他李荧蓝心里从来就只有一个高坤,他不是自己幻想的,也不是自己创造的,高坤就是高坤,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变过。
可是此刻,李荧蓝却又猛然意识到,也许那些人也没有说错,也许曾经他和高坤的相识不过就是年少轻狂的一场青涩的萌芽,并没有那么特别,那么深刻,可是却因为时光,因为各自心里的念念不忘,催化、叠加,最后沉淀发酵至如今的刻骨铭心。
那是爱,却不是依托在十二三岁的李荧蓝和十五六岁的高坤身上,是这八年间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每一次的脑中回忆,每一分的心头流转。
它随着时间一道前行,才能让彼此再遇时,你依旧是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你……
☆、第73章相伴(五)
第七十三章
本来就顾忌着李荧蓝要走,所以高坤在这所谓的“假期”最后两天才没敢彻底的放开“享受”,而在最后一天,两人说着说着醉酒的李荧蓝便栽倒在高坤怀里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也许是因为有了酒精的助眠,又或者是心理生理上的放松舒适,李荧蓝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几乎没有做什么梦,再睁眼时已是第二日天明。
哪怕再不舍得再不愿意,他还是在高坤的唠唠叨叨中坐上了早班的飞机飞回了位于l城的《仙宫》的剧组。
当时李荧蓝是以家里有事为缘由请的假,导演当然没有不肯的道理,李荧蓝也知道自己这是不太敬业的表现,所以回到剧组后竟然比较郑重地向被耽误进程的一些相关人员道歉,诚惶诚恐者有之,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者有之,觉得这少爷不似想象中娇生惯养者也有之,当然这些就不由李荧蓝去一个个在意了。
不过其中被他此举影响最大的要数两个人,一个是扮演公主的女主角蒋一璇,一个是扮演宰相之子的男二胡阳,李荧蓝耽误就是他们一共三场的逃跑追逐戏,李荧蓝在戏中的少年将军负责保护公主,男二则是本剧最大的反派,也是追杀他们的主力干将,所以李荧蓝不在,他们戏自然也被相应的延后,而且又是夜戏,于是这两位也收到了李荧蓝的一句“抱歉”。
蒋一璇是毫不在意的,还频频强调本来就是自己没有学会骑马耽误了他的进度,现在反而要感谢他多给自己一些时间训练,相较于这过分嘴甜的姑娘,胡阳就显得有些不那么好办了,他也没当众就给李荧蓝下不来台,但是有些话从他嘴里那么一说,听来就是有点变味,但是李荧蓝一如前几次一般似乎根本不介意胡阳的态度,不对,应该说,这个人从头到尾在他眼里就像是透明的一样,对待针对你冒犯你的人,最好的办法不是和他争辩对着干,而是彻底地漠视,无论不爽还是生气,都懒得提起兴趣,想想也是有点悲哀的事,显然李荧蓝是执行此类法子的个中翘楚,也常常因此更把那胡阳气得半死。
当天晚上就直接开工,先是李荧蓝自己的戏,除了一些马匹的角度需要修整,所以来了两三遍外,李荧蓝无论是台词还是骑马的形体方面都让导演万分满意,几乎就是一遍过,要换之前谁用这样过分殷勤地溢美之词来捧一个第一部戏的新人的话,应该挺让人认为做作和夸张的,但是自从看了李荧蓝的现场表演后,在场的人又慢慢觉得其实仔细想来这些话……也不算太过分,也许过一阵这位少爷再稍加磨练,还真能当得起那些天花乱坠的修饰词也说不定。
到轮到另两位拍摄的时候,李荧蓝没有进车里躲着,夜里风凉,他却、只找了一处避风口坐着低头看下场戏的剧本,万河坐在一边,小沙站在李荧蓝身后给他捧着热茶,周围自动辟出一片宁静的氛围。
忽然不远处传来轻轻地脚步声,接着一点点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李荧蓝的面前。李荧蓝没有动,而身边的万河和背后的小沙也都没有阻止,然后对方低唤了一声:“荧蓝……”
李荧蓝顿了下,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站在近前那穿着一声骑兵戏服的朱至诚。
朱至诚以为李荧蓝是没有看见自己才会如此冷淡,结果李荧蓝对视过来的目光分毫不动,没有惊讶,没有意外,就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中,又或者他根本不关心这些事情。
朱至诚宁愿自欺欺人是前一个原因,也不想考虑后者的可能性。
他挤出一丝笑道:“教表演的丁老师说这儿正好有个角色介绍给我,没几句台词,不过我觉得挺好的,也算是个锻炼,所以就来了……”
的确没几句台词,大概说完三句就被宰相公子身边的人给砍死了。朱至诚也算是这一届表演系中的佼佼者,挑大梁的角色自有金主要捧的来,怎么也轮不到他,但是有台词的一些朋友a,亲戚b这样的就他的门路拿到还应该不是问题,相较于他之前参与的一些戏,这个显然有点过于可怜了,而且他一边给李荧蓝解释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的模样也显得十分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卑微。
可是,尽管如此,李荧蓝的态度却并没有因为他的低姿态而产生什么变化,他还是静静地望过来,朱至诚话落也没有接口的打算,由着那让人心冷的沉默继续蔓延。
朱至诚只得又尴尬地找了两个台阶下,许是李荧蓝的冷淡让他有点着急了,他也顾不得一旁的助理,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我们也是有几天没见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我觉得我们之间大概有点误会,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李荧蓝听见这句话却忽然站了起来,在朱至诚期盼目光的里,李他的回答是:“你觉得呢?”然后越过对方走了开去。
一边的小沙赶忙追上。
稍后起身的万河则看着朱至诚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能猜到,这位朱同学的心思从万河接受李荧蓝开始就看出来了,不过当时他没有阻止,一来他觉得李荧蓝需要一点社交活动,他自己也可以掌控住轻重,二来,朱至诚这人不坏,对李荧蓝也足够掏心掏肺,但就是有着少年人的通病,过分的自以为是,所以这结果也不算意外,不过比万河预料的还是早了点,毕竟之前的友谊维系的还算坚固。
可是……怪只怪路人甲想和主角谈恋爱,可是偏偏剧本里没有写他的戏。
万河在朱至诚央求又可怜的视线里,扫了眼他身上的戏份,无奈地也走了。
而那边李荧蓝站在导演身后看着镜头里对着戏的两人,胡阳虽然也能骑马,但是他的水平勉强也只可以说“能骑得上去”,和一边好容易学了个毛皮的蒋一璇是半斤八两,那两人的戏对起来颇有些惨不忍睹,导演卡了几次后,还是没办法昧着良心同意这样的东西,只能让两位各自休息一下,先拍群演的场景。
李荧蓝看见二三十个身穿骑兵服的在其内穿梭打斗,刀光剑影,尘土飞扬,随着手起刀落,不停有人从马上翻落,哪怕演技一般,但肢体动作上也自有辛苦,从moniter里看出去还真有些气势,而这些人里其中就有朱至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