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温月明伸手捂着他的嘴,盯着他阴鹜的视线,小声说道,“我刚才吐过了。”
她沉默片刻,伸手抱着他的脖颈,撒娇说道:“陆停,我不舒服。”
陆停僵在原地,既没有回抱她,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就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细雨绵绵,落在漆黑修长的长街上,就像春日清晨叶尖垂落的那滴露珠,只需要微微一动就能滚落下来。
“温月明。”他侧首,盯着她雪白的耳垂。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八年前,她用的是钱温的假名,他先是教他钱姑娘,后来知道了她的小名,叫她团团,再后来,他回长安,便是母妃,娘娘。
两人似乎还没有这般坦诚,直呼其名的时候。
相比较温月明的没心没肺,胡乱喊人,陆停似乎更难从这段感情中挣扎出来。
他就像大漠上的孤狼,若是认定了便是一生一世都难以脱离这段感情。
温月明被人禁锢着脖颈,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却莫名心口抽动一下。
“你,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
”一年前,你说要送我的生日礼物,结果却是一声不吭离开我,现在你又假装无事,心里却又谋划着再一次离开我。“
他似乎气急,忍不住张口咬了一口她的耳垂。
“你到底有没有心。”
温月明吃疼,蜷缩起来。
陆停察觉到她的抗拒,小心翼翼地松口,舔了舔耳垂上的牙印,最后把脸埋进她的脖颈中。
“你若是……”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温月明垂眸,抬手,轻轻按着他的脑袋,轻轻把脸颊靠在他的脑袋上。
十三岁的陆停带人伏击敌人被围困在沙丘中,三天三夜不曾阖眼,直到温月明来救他。
十六岁的温月明就这样把人按在自己脖颈中,外面是饥饿的狼群,嘴里漫不经心的安抚着:“睡吧睡吧,一觉醒来,霍光明那王八蛋就来捞我们了。”
可惜,那个时候他们又等了三天,直到最后一滴水喝完,霍光明才带着人匆匆而来。
陆停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呼吸逐渐沉重。
温月明觉得自己的脖颈有一些湿气,那只手牢牢禁锢着温月明的腰肢,勒得人肋骨疼。
“我想假装大方放你走……”陆停发狠的声音带着颤抖。
“可我,只剩你一个人了。”
十岁的陆停在绝望之时,遇到了穿着红衣服,冲天而降的少女,少女笑起来连着眼睛都在发光,漫不经心的递过来一顶粉色的兜帽,脸上带着他从不曾见过的温和。
她就像一只慵懒的猫,上课的时候在睡觉,练字的时候糊弄人,就连习武的时候也在划水,可偏偏这般不着调的行为,落在她身上都能令人移不开视线。
十三岁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梦里都是她。
三年时间他一步步靠近,终于能完完全全触摸到心心念念的人。
可偏偏,他却在满心欢喜中被人猝不及防敲了一棍。
失忆的一年,他心里莫名有一个想法,就是回到长安,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去,也不知道回去做什么,但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叫他回去。
直到那日大雪纷飞中,他在满殿惊疑打量的视线一步步踏入,最后不经意抬眸,看到上首坐着的贵妃。
天崩地裂,心如刀绞,也不过如此。
“你这个没心没肺,无情无义的小混蛋。”他恨及,却只能无力地抱紧怀中之人。
他对敌人有万千雷霆手段,可偏偏是一点脾气也不敢落在她身上。
温月明满腔心绪顿时被打散个一干二净,不高兴说道:“我年纪比你大,没大没小。”
陆停沉默,好一会儿才从善如流地说道:“那就是大混蛋。”
温月明摸着他的脑袋,长叹一口气。
“陆停,我只是不想让我们未来为难。”她低声说道,“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若是孩子自己长大,痛恨自己的身份该如何是好。”
“那是我操心的事情。”陆停低声说道,“你是怕我后悔是吗。”
温月明沉默。
“长安真的很繁华。”她笑说着,“你以前才见过几个人,可你未来会见到数不尽的人。”
“可那都不是你。”
陆停打断她的话。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只是因为我年轻,因为我的身份、”
“十八岁的人就不值得托付终生吗,别人做不到为什么要说我也做不到。”
陆停抬眸看她,一双眼好似润了水的千斛明珠,敛尽人前难诉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