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真是倒霉,难得从墨城王手里的仆役逃离出来,这下又撞上枪口了,而且还是最锋利的一把。
阳城附近便是墨城,这个时候能出现在这里的王爷既然不是闲王,恐怕也只能是墨城王了。
施瑶心里悔得想当草原上羊群的食料,她刚刚怎么就不长得心呢!当着墨城王面说他的坏话,她真的是吃了豹子胆了!
“哦?认出本王来了?”
此话一出,施瑶登时就抖了几下,明明是酷暑之季,可她此刻却觉深陷冰霜。
一声轻哼响起。
只听墨城王说道:“你既知本王脾气古怪,便也该知本王向来小气,喜欢与人计较,尤其是还没有及笄的少女。”
这下不仅仅是冰霜了,施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能结成冰了。
她脑子里飞速地运转。
霍地,她想起了一事。
墨城王的母亲乃整个大晋的传奇,从卑微到极点的小户之女一步一步成为令人瞩目的高高在上的巫女,没有靠任何人,仅仅凭一己之力高唱女人当自强,最后还与申原谢氏的嫡子结缘,生下了墨城王。
她还是个孩童时,每次母亲提起巫女崔氏必定是一脸钦羡,说世间恐怕再也难找到那样的一个女子了,明明是女儿身却半点不输男儿,如此才让心高气傲眼光高于顶的谢家五郎所折服,甘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母亲还跟她说过巫女崔氏与谢家五郎是如何结缘的,再巫女崔氏还只是卑微的小户之女时,崔氏与谢家五郎相识之初,便撒了个谎假意倾心于他,以此避开谢家五郎的追究。后来如何,母亲也不大清楚,只知两人先结了孽缘再慢慢成了佳缘。
若是父亲受了这一套,兴许……儿子也会受吧?
她再次磕了一个头。
“王爷,阿瑶有罪。但!阿瑶以为此罪情有可原!是可以被赦免的罪!”她接着说道:“五年前,王爷上京述职时,阿瑶在偶然之下幸得与王爷有过一面之缘,自此阿瑶便开始倾心王爷。然,王爷行踪不定,阿瑶再也难以见到王爷。如今又是戴罪之身,更是无颜面对王爷。一个月前,阿瑶为了引得王爷注意,才故意给张大人提议假扮王爷的仆役。方才也只是欲擒故纵!王爷身边美女如云,阿瑶如此卑微,不若如此定不能引起王爷的注意吧……”
她终于抬起了头,望向了墨城王。
这不望还好,一望施瑶险些就怔住了。原以为闲王相貌已是极致,不曾料到这世间竟然有比闲王长得还要好看的男人,那么完美的一张脸竟然长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施瑶默默地在内心摒弃了下自己的肤浅,之后迅速回神,佯作一副泫泫欲泣的模样。
她又道:“可现在阿瑶想清楚了,王爷是天上的云端,阿瑶只是地底的污泥,连给王爷提鞋都不配,说这样的话也不过是侮辱了王爷的耳目罢了。阿瑶有自知之明,定不会死缠着王爷,阿瑶……阿瑶……”
想起过往的辛酸,两行眼泪掉下。
她啜泣数声,深情而又绝望地看了墨城王一眼,随后捂着脸飞奔离开。
墨城王并没有阻止。
施瑶心中一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推开了门,飞也似的往外头跑去。只要离开这里,她便又有了一次逃离的机会。
在她踏出庙门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美好阳光。
然而,还没完全感受完毕,之前的两个墨城王仆役阴沉着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狡诈。”
“阴险。”
得了这两个评价的施瑶很是无辜,她眨巴着眼睛,说道:“你们王爷说放我离开。”
“郎主有令,将玩够了的老鼠抓回去。”
听到此话,施瑶登时变得沮丧,墨城王如此说,也就是说早已预料到她会跑出来,所以才派了两个仆役在这里候着,还说她是老鼠……
分明是在看戏呀。
一炷香的时间后,施瑶再次见到了墨城王。而这一回却不是在方才供奉鬼神的庙里,而是在一间禅房里。
禅房中并没有其他人,只有墨城王与施瑶两人。
施瑶咬着唇,垂着眼,一声也不吭。
墨城王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半晌,他道:“无话可说了?”
施瑶不吭声。
墨城王冷笑道:“我母亲的那一套并非所有人都适用,尤其是你,施家的罪臣之女。”微微一顿,他敛去所有神色,淡淡地道:“六月初五那一夜,你梦见了什么?”
施瑶一怔。
六月初五不就是仓名山中山洞倒塌的前一天么?那天她心事重重,什么都没梦见,依旧陷入在那一场太过真实的梦里,浑浑噩噩的。
但是她知道墨城王想要的答案。
于是乎,施瑶将与张量所说过有关鬼神托梦的话一字不漏地又与墨城王重新说了一遍。
话音落后,墨城王陷入了沉默。
施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一个不小心与他深沉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心中微微一惊,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他忽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神情。
她小声地问道:“王爷可以放阿瑶回边疆吗?”
墨城王没有回答。
他直接转身离开,绕过门前的屏风时,他吩咐道:“把她带回墨城。”
施瑶的心凉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