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听了面上有些僵硬,这事情怎么和四郎扯上关系了?想了又想,似乎家中四郎归家前听人说似乎从乌衣巷那个方向回来。
待到将人送走,他去桓秘的房中,前几日桓秘挨了兄长的打。桓温对这个四弟很是头痛,说他顽劣不堪,还真没到这个份上。但是说他十分尊重兄长,桓温只想把桓秘按住用竹杖再抽一次,好让四弟长一长记性。
一进房门,一股浓厚的药味扑面而来。桓秘趴躺在眠榻上,上身穿着的上衣已经剥下,背上的鞭笞痕迹十分醒目,少年背上条条笞痕交错,伤口上的血迹已经结成一层深色覆在伤口上。
眠榻旁跪着一名头发斑白的老苍头,正在桓秘背上的伤口上涂抹膏药。
原本趴着的桓秘听见足音,从眠榻上抬头,正好望见兄长站在面前,望着自己。这目光里好似有些纠结?
桓秘没有起身,他又趴回去了。好像没有半点迎接兄长的意思。
桓温知晓这个弟弟的臭脾气,也懒得和他计较,真计较起来,被气到的人是他。
“你甚么时候和琅琊王家有关系的?”桓温问道。
“……”桓秘趴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副睡死了的样子。偏偏他相貌长得好,那一双桃花眸,就是逼着,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沾上晨露的彩蝶翅膀。
桓温顿时手又痒起来,恨不得拿着竹条将这眠榻上的弟弟给劈头盖脸的给鞭笞一翻。做这样子给谁看呢!
不过桓秘才被兄长给打了一顿,再来一次,恐怕家中的老人家孔氏就不肯了。她有五个儿子,但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拉来教训的。
“为兄可以继承阿父的爵位了。”桓温说道。这个爵位也是当年桓彝在王敦之乱中用命挣来的。能继承,似乎是父亲被朝廷承认的感觉一样。
“那很好。”听到兄长的话,榻上的桓秘终于开口说话了。
“听说王家在此事中推了一把。”桓温想不起来自家和乌衣巷的王家有什么牵扯,能够让王家在其中推了一把。
桓秘听兄长的话,心里其实已经猜的差不多了。他心中烦躁,眉头蹙起,没有多少耐心再听兄长说下去。
“阿父当年为了朝廷忠心尽职,能有此结果,也是应该的。”趴在榻上的桓秘说道。
这话桓温能信才有鬼,不管怎样,这事情终究是好事。
桓秘扯了下嘴角,好好一个女郎走失山中的事情干嘛要和长舌妇一样的告诉兄长。他自己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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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发煦暖了,衣衫也比之前轻薄了起来。
谢安坐在枰上,望着面前摆放的一只小风炉,他身边放着一只小木盒子。里头打开了,码放着整整齐齐的饼茶。最近建康兴起了喝茶的风尚,他将茶饼投入烧滚的水中,水是清晨家仆们打过来的泉水,水质甘冽可口,用来煮茶再适合不过。
谢尚慵懒的半躺在不远处的一只榻上,今日是休沐日,他不必去丞相府。昨夜里他喝得酒有些多,今日那双凤目里还带着没有完全敛去的醉意,他双眸被这股醉意染上了一层水光潋滟动人,越发的幽深令人沉醉其中。在一旁服侍的侍女无意撞见,飞快的就红了脸。
“三郎今日心情不错。”谢尚一手支在头,看着少年将茶饼投入壶中。谢安眉眼间都是一股轻松和笑意。这股轻松感染到谢尚,他心情也轻快起来。
“草长莺飞,自然心情好。”谢安答道。他抬起头来,漆黑的眼里笑意浅浅。
面前摆放着茶果子,那是给人在喝茶的时候吃的点心,以消去茶叶的苦味。
谢尚随意拿起一枚轻轻咬了口,他倒是更心仪上回在凤台山吃到的。那回有人给谢安送果子,他随意拿过一枚,吃过也觉得好,甜味适中,软糯的口感也讨人喜欢。不过他也就吃过那么一回罢了,之后也没在叔父家里见过。看来可能是别家的了。
谢安持起竹杓,煮好的茶汤被倒进早已经用滚汤热好的陶碗里。
茶具不讲究奢华,即使是朴素,也能有别样的一番意境。
谢尚将谢安双手递过来的茶碗接过,等茶汤冷到适口的温度,他轻轻的抿了一口。这样的茶倒是比那些酒肉让他更觉得舒适。
“前几日还见你忧愁满面。”谢尚放下茶碗说道,“今日看来,心忧之事应当没有了吧?”
谢安持杓的手停了停,他面颊向亭外偏了偏,似乎在躲避什么。不过谢尚还是见到少年白皙肤色下的一抹可疑的红色。
这下他更加坐定心中的想法了,少年情怀啊。
“若是遇上心仪的淑女,可以和叔父说一说。”谢尚十分好心的给这个似乎才开窍的从弟出主意,“若是家世相当,定下也未必不可。”
世家之间的联姻,还是多考虑两家的门户和前途。要说什么两情相悦也不可能,如今难得遇上心悦的,若是真家世相当,那就是一桩难得的美事了。
这么多年来,少年难得的红了脸,又听见从兄如此好心的调侃。他猛地从枰上起身,“从兄误会了,没有此事。”
谢尚唇边噙着一抹笑,戏谑的望着这位好似有些恼羞的堂弟,“哦?那你面赤做甚么?”
“……”谢安听闻,面上热的更厉害。
“还不快些,小心被人捷足先登。到时候追悔莫及。”谢尚好心道。
十三四岁的少年真是敏感的时候,哪里受得了这种调侃。
谢尚看着少年难得的不像往昔那些稳重愤愤转身,心情舒畅的笑了起来。这个堂弟从小风神便与别热不同,风神秀彻于他来说再合适不过,不过少年老成总是少了一份乐趣。见到族弟如此,他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别总像个礼法人,好生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