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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要紧吗?”白语元和常神医前后脚到的宅子,见到院子里跪着的人也是大吃了一惊,待进了厢房见到奄奄一息的白宛和之后一股肝火冲上来,直想冲到院子里痛揍白宛廷一顿。
常神医将随行带来的应急药材抓配好交给槐亭马上去煎煮,转身对白语元说道:“险得很,亏得大将军来得及时,若是再耗上一两个时辰,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白语元压抑着汹涌的怒气,亲自动手帮着常神医将白宛和身上的中衣褪了下来,后背、腰腹上藤条抽打出来的一条条狭长的伤口肿得隆起来,隐隐透着黑紫色,触目惊心。常神医已经尽量放轻手劲涂抹药膏,但每当手指触碰到伤口之上,白语元都能感觉到被自己扶着的白宛和痛得即便在昏迷中也微微颤抖。
白语元咬着牙,眼睛里浮上红丝。
常神医仔细将每道伤口都涂上特制的药膏,然后在白语元的帮助下用轻薄透气的纱布将伤口包好,没一会儿功夫,白宛和的身体几乎被包成了粽子。
“你这弟弟真的是这家亲生的吗?”白家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常神医自然有所耳闻,但没想到同根兄弟,竟然能被折磨成这般模样,“看他身上的伤,少说也拖了三天以上,饥寒交迫、寒气入体、高热不止,就算真犯了什么错,也不至于这么惩戒。”
“让神医您笑话了。”白语元掖紧白宛和的被角,用冷水绞了帕子敷在他额头上,然后坐在床榻边定定看着因为高热而脸色逐渐浮上潮红的白宛和。
常神医长长叹了口气,摇着头出了卧房,在外间低声和白素锦、周慕寒说了白宛和的伤势,周慕寒和常神医等在外间,让白素锦一人进了卧房。说到底还是白家家事,总要他们兄妹们自己商量定夺。
槐亭手脚麻利地熬好药端了进来,白语元接过药碗一勺勺喂着白宛和喝下,索性人虽昏着,药汤还喝得下去。
“小亭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给我们听。”
槐亭看了看白语元和白素锦,恭恭敬敬跪伏在床榻前的地上给他们重重磕了头,因为怕扰到沉睡中的白宛和,极力压抑着声音里的哭意,轻声道:“几日前大少爷从外面回来,说是给少爷说成了一门亲事,女家是黔西有名的富贾,也颇有善名,只是年纪比少爷长了四岁。少爷虽不想这么早成亲,但家中情况如此,念着这桩婚事若是成了也能多少帮扶家里一些,便也没什么异议。可是,当天夜里奴才起夜,听到大少爷身边的随从和值夜的两个门房闲聊,这才知道原来那女家的姑娘不仅比少爷年长,还是个生来就有脑疾的,方圆十里八村的都知道是个傻子。更欺负人的是,大少爷应下的根本就不是娶妻的亲事,而是去做上门女婿。奴才......奴才实在是气不过,当即就跑到少爷跟前将这些话都告诉了他。第二日一大早给太太请安的时候,少爷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当场和大少爷对峙,大少爷见事情瞒不住了,索性和太太两人一起逼着少爷点头。少爷死也不肯松口,被毒打了一顿后绑在了院子里的树上,连口水也不给,我被他们关到柴房里,熬了三天才趁着看管的人一时懈怠偷跑了出去,因着将军府近一些,这才去求着夫人来救救少爷,奴才代少爷谢谢夫人、谢谢大少爷的救命之恩!”
“你可知那黔西的富贾姓甚名谁,具体是哪个州县的?”白语元沉声问道。
“知道的,知道的。”槐亭忙点头,将知道的说给白语元听。
“此事就交给我来办吧。”白素锦幽幽开口,挥手让槐亭下去放心歇息一会儿,他身上也带着伤,被关在柴房里没吃没喝,逃脱了之后奔命一般跑到了大将军府求救,一番折腾下来估计也是筋疲力尽了。
槐亭离开后,房里只有他们兄妹三人,白素锦新绞了帕子递给白语元,白语元将白宛和额头上的换下来再交给白素锦。一时间,房里寂寂无声,只听得见白宛和粗重的呼吸。
白语元看着白宛和的脸有些出神,喃喃低语道:“妹妹那时年纪小,可能记不清了,曹姨娘尚在时颇为得宠,却是十分知分寸的女子,从不依宠生娇,对宛和的管束也严,但凡是白宛廷他们的东西,宛和从不多看一眼,吃穿用度也简朴得很,后来曹姨娘得了寒症,渐渐失了宠,余氏惯会做脸面上的功夫,外人面前看似不曾苛待,可实际上曹姨娘房里银钱吃紧得最后连请郎中也请不起,当时宛和还不足五岁,小小的缩成一团,躲在假山后头偷偷的哭,我偶然路过听到了,便带着他求到了大太太跟前。大太太也不好明着插手别房院里的事,就暗中接济曹姨娘和宛和,还寻了由头请来郎中给府里的女眷们都诊脉瞧瞧,可惜曹姨娘寒症入体已深,最终熬了不到一年就没了。这么些年,宛和在白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可却始终隐忍着,更记得大太太的好,只是余氏表面仁善,暗地里却心狠,他不好明着做什么,只能暗中帮着你,妹妹,当日书信之事,他被白宛廷他们利用,害得你重伤险些丧了性命,他心里不知多么懊恼悔恨,后来毅然决定离家去书院求学,也是存了远离三房人的心思。我是乐得看到他离着远一些的,这样他也能活得轻松自在些,可是没想到,今日还是被欺辱到这般地步。我曾答应过曹姨娘,要好好看顾宛和,也曾答应过伯父和伯娘好好看顾你,可是我却无能至极,一个也没看顾好......”
白语元双手紧握成拳,双眼满是红丝,压抑得肩膀微微颤抖。
白素锦起身走到他跟前,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也做得够好了,你看,我们不都好好长大了吗,我还嫁了个好夫君,还是大哥你亲自背我上的喜轿呢。三哥也会好的,常神医不是说了吗,虽然凶险,但好生将养着,很快就会痊愈的。只要熬过了这一关,三哥至此看清了他们的面目,好日子自然就来了。”
听到白素锦称呼白宛和为三哥,白语元心头漫上一层惊喜,“妹妹,你的意思是......”
白素锦心诚意恳地点了点头,“正如大哥所想的那般,只要三哥愿意,我想让他过继到爹娘名下,我必视他为亲哥哥一般,从此互相照拂。”
“好,好!”白语元神色明朗了许多,“这次我定会好好劝说宛和。”
就在白素锦和白语元两兄妹轻声说话的时候,白宛和紧闭的双眼睫毛微微颤动着,两串滚烫的泪水倏地滑入两鬓的头发里。
并未伤及筋骨,驱寒退热的汤药喝下去沉沉睡了一个多时辰后,白宛和就醒了,期间白素锦和白语元一直陪在床榻边。
清醒后,白宛和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报官!
周慕寒堂堂一省总督就坐在外间堂上,听到白宛和的决定弯了弯嘴角,算是认可了他。
虽然亲自上门救人,但也只是看在白素锦的面子上,真要报官断案,报到总督大人跟前那是杀鸡用了宰牛刀。于是,没过多久,临西府府衙的捕快们就过来了,了解情况后将白宛廷、余氏以及几个动手的下人给绑走了,待白宛和身体好转后再到府衙开庭断案。
周慕寒还有公务要办,先行一步离开,常神医再次给白宛和仔细查看了一番,又开了几剂方子,还留下了个小药童帮着煎药,而后才离开。
既然都是些外伤,白语元就命人准备了一辆宽敞的马车过来,车厢的榻上铺了厚厚的被褥,然后着人小心将白宛和抬上马车接回了白府。
白府里,老太太和白二爷、小齐氏等人已经听到了风声,都聚在了福林院等消息。
白老太太脸色很不好,她素来看中白宛廷,不仅是长孙,才学也出众,就指望着他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没想到三房竟然出了那等混账事。老太太对三房的怨恨和失望都针对在白三爷和余氏头上,对白宛廷这个长孙,老太太放在心尖上宠着多年,更多的是觉得他被无辜连累的惋惜和心疼。
这样命苦的长孙,如今居然被个庶出的小子一状告到府衙给抓进了大牢,如何能让她不气愤!俗话说长兄为父,不过是被教训了一顿,竟然还报官,真真是不要脸了!
和老太太不同,白二爷和小齐氏早被白语元提醒过,心里清楚白宛廷和余氏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和善,反倒是白宛和那孩子,一直安分守己、恪守本分,能把他逼到报官的份上,想来事情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