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将终于道:“爹,你跑不掉的。”
宗门的力量之大,是许多修仙家族难以想象的,而元婴真人的本事,也是寻常修士更加难以想象的。
南将根本就不认为南秉礼逃得掉,而且他内心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南蔚是一定不会放过南秉礼的。
南秉礼冷笑了一声:“你们两个,还真是我的好儿子!”
一个是咬死了自己不肯撒手,另一个显然也是默认了不打算帮自己……若是南斐还在该多好,那个孩子才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想到南斐正是死在去追杀南蔚的路上,南秉礼心头对南蔚的痛恨又多了几分。
只是他也清楚,时至今日,他跟南蔚的形势已然颠倒过来,那个将他捉回来的元婴,分明就不打算给他活路!
南秉礼盯着南蔚:“别的我不想多说,但你那么点年纪竟能隐忍不发,装作若无其事瞒天过海,不知若是被你这些师兄弟们知道,他们会怎么看你。”
南蔚笑眯眯地道:“我的师兄弟们如何看我,就用不着您来替我操心了。”到这种时候还想着要挑拨,可惜南秉礼并不清楚南蔚的真实情况。
裴之衡当即上前一步:“无论蔚弟是什么样,都是我的蔚弟。”同时他心里还补上了一句,“都是我喜欢的人,是我可以付出性命去维护的人。”
南秉礼冷笑道:“既然你有这个准备,那就好。”
南蔚这时道:“我虽然知道你害死了我娘,但具体情形如何却不甚了解,不如——你说个清楚?”
南秉礼道:“你想知道?”
南蔚道:“嗯。”
虽然他已经猜得差不离了,但前身若是还活着,肯定会想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南秉礼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可我不想说。”
南蔚无可无不可地道:“随你。”但若是南秉礼不肯说,那他也无所谓。
南秉礼有种重拳击打在棉花上的空虚烦躁,他沉默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你娘倒是一心为我,当初她无意中撞见了我的秘事,却只当我是受人胁迫,还跑来想要帮我,我也是这样对她说的,她也信以为真。可惜的是,这是何等隐秘的事情,叫她知晓了,我又哪里能放心得下?因此我给她下了毒,却不料她已经身怀有孕。”
他注视着南蔚,神色五味陈杂,“我曾经想过,要将她肚子里我的骨肉也一并处理了,可我当时到底是心软了点,只想着你娘已经死去,留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在府里,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南府要养一个没用的人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你一直没有修炼的天赋,一直安分守己不是很好?”
他言语间渐渐流露出深刻的怨毒,“可你却为何非要解毒!为何非要修炼!乖乖待在南府不是很好吗!既然你不听话,便是我确认当初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我又怎么敢留下你!”
南蔚哼道:“说来说去,还是我的错了?”
南秉礼厉声道:“当然!若没有我,又哪里有你!我想要如何对你,你都该受着!”他的言外之意再明确不过,南蔚竟敢反抗,就是违逆了他的意思,他要杀南蔚是理所当然!
南蔚心道可惜本尊本来就不是你的儿子,所以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到了这个时候,南蔚也懒得跟南秉礼多说——他平日虽然仪容俊美,今日却扭曲得不成样子,那张脸都变得不一般的难看,南蔚更是不想再看下去。
南将犹豫了一下道:“南蔚,我知道你恨他,但他到底是我们的父亲。”子弑父,在修士里面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
南蔚还没来得及说话,裴之衡道:“我来。”
南将又呆了一下,从来都面色淡漠的青年,近来大约也是经历了太多复杂和想不到的事情,以至于表情完全没有跟上,总显得有些木讷,也没能及时开口。
反而是南蔚先道:“胡闹什么,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之衡定定地看着南蔚:“谁叫他那样待你。”一想到因为南秉礼的缘故,南蔚受了那么多委屈,吃了那么多苦,他就恨不得将南秉礼千刀万剐。
南蔚沉默了下来,裴之衡此时的视线如此灼热又如此专注,竟显得仿佛有些虔诚,就好像在注视着什么可以视若神明的东西,这让他心里忽的动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再说话。
就在此时,几人身旁忽有黑气倏地腾起!
南蔚和裴之衡反应都很快,不约而同地上前,想要将对方挡在身后。
谁知那黑气却并非往他们几个而来,而是直直冲向了南秉礼。
南秉礼在落到地面的时候,本就被谢星渊控制住了,此时又哪里能反应得过来,当下便眼睁睁瞧着那浓郁的黑气中一柄长剑直刺心口!
当南秉礼口吐鲜血,目眦欲裂继而奄奄一息的时候,南蔚才发现出手的这个人竟是凰九。
南将下意识地就想要击杀凰九,却被南蔚反手催动灵元发出一击给挡住了。
南将道:“他杀了爹!”
南蔚道:“没有他,我也会杀的。”
两个人对视半晌,南将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而凰九却回头看向了南蔚和南将,良久,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蔚少爷,将少爷,你们不要再做争执啦!为了一个我,不值得的。”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南蔚身上,笑容中苦涩的意味又浓厚了几分,只是片刻之后,这些苦涩却尽数收敛,反而变成了一个极为明艳动人的笑——倒像是在透过南蔚,看到了一个飘渺的美梦一般,“蔚少爷,能最后帮你做这件事,我很高兴。”
南蔚心道不好,正要出手阻止,却听凰九大声道:“蔚少爷,别这样!”
他似乎看出了自己的打算,南蔚皱眉道:“人家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虽然修炼了魔功,但有我在,谁也找不了你的麻烦,大不了将你现在的修为毁了,再重新修炼别的功法,也不是不能,你又何必寻死?”
凰九垂眸浅笑:“蔚少爷,我不是寻死,只不过求仁得仁——你就当是帮帮我,别阻止我。”
南蔚还是不能理解他。
不管是曾经的天命魔宗尊者,还是现在太一宗的弟子南蔚,都只想要活着,就算活得很糟糕,也认定了自己有突出重围的一日,却实在想不到有人明明可以活着却非要去死。
但凰九既然这么说了,南蔚也不会拦他。
于是在南秉礼咽下最后一口气以后,凰九盯着南秉礼的尸体,面上浮现出种种复杂情绪,又放声大笑了一阵,就将那柄剑拔出来,刺向自己。
一切尘埃落定,数日之后,虎十一在南将根据南蔚给的药方配制好了解药以后,终于苏醒过来。
知道了自己昏迷期间发生的这些事情,虎十一靠在床上,怔忡了片刻,却是两眼一红,忽而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