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城,很少会有极其陡峭险峻的孤峰,除了那座形似腾跃凌空的飞鸟峰,当然,现在也叫白鹭峰。
做为白鹭书院最具代表性的景点之一,一般人是没资格登上峰顶的,因为那里有状元亭,以及精装细裱的状元词。
不过身为白鹭书院副院长的陆游,自然有这个资格。
这还是他第一次登上白鹭峰,他并没有闲情逸致踏春游玩,而是受人邀请,去往状元亭品茗。而邀请他的人,就是唐琬。
自从前年唐琬曝光之后,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人们终于知道八年前赵士程为了谁而放弃了大好前程,同为白鹭十子,又伉俪情深,这一对恩爱夫妻的佳话很快便流传开来,修炼者都十分羡慕,试炼者却扼腕叹息,纷纷为陆游鸣不平,科技世界这一对苦命的人,在修炼世界还是没能在一起。
不过要是换一个结局,修炼者就不能接受了,因为赵士程变成了那个可怜的人,更何况人家夫妻恩爱,情比金坚,唐琬对陆游完全没有半点留恋,硬拆散赵、唐,那才是人间悲剧。
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总不会令所有人满意,试炼者在为陆游感到惋惜的时候,谁又能想到他那首钗头凤并不是为唐琬所作,而是为十一年来对他恋恋不忘的阮家阮荷而写呢?
而且新的钗头凤又出现了,这则八卦消息像是龙卷风一般,很快传遍了整个江南,人们纷纷做出猜测:这是唐琬两年来的首次回应,说明她已经移情别恋;还有人猜测是陆游自己所作,顾影自怜或者哗众取宠;更有人觉得是试炼者的恶作剧,就是在为陆游打抱不平。
说到底,都是外人咸吃萝卜淡操心,除了作词人,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事实真相,包括主角之一的陆游。
外界舆论已经吵翻了天,陆游却完全不知道,兀自喘着粗气在盘山道走走停停,山下的苑格局一览无余,路旁的一两只野花吐露着芬芳,他仰头一望,却还有一半的路程。
接受唐琬的邀请,并没有让他感到期待与兴奋,他本身心事重重,这一晃都快两年了,营救火儿的任务才完成了五分之一,压力山大!虽然唐琬不知什么原因邀请了自己,但想来是阮荷所说的时机已到,只是这个时机来的实在有点晚,照这样的进度走下去,恐怕等不及救火儿,自由军团就先被灭了。
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陆游终于登上了白鹭峰顶,走过宽阔的鹭脊道,挨过狭窄的鹭颈道,面前豁然开朗。只见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万花盛开争奇斗艳,飞禽走兽鲜不避人,陆游无心观看风景,行前数百步,有一苍茂古亭,亭中一茶桌、两杯盏、三个人。
跪坐于软塌的清丽女子,正是唐琬,左右各侍立着两个丫鬟,其中一位眉眼凌厉,双掌有力,暗藏劲气,似乎是一位武道高手,不过陆游并不是来打架的,就算是打架,一个小小的丫鬟还入不了他的法眼,除非赵士程带着蛟龙套亲来,或许还有的一拼。
唐琬待他走进亭内,浅浅一笑,问候道:“怎么满头大汗的,可是跑上来的?”
“没有,天气越来越热,再加上心情也烦躁,不免出了些汗。”陆游一边打量着亭内的摆设,一边像是老友一般平静的讲诉着。
唐琬亲自泡茶,看他还在观看亭顶精裱的状元词,便为其介绍道:“这首鹧鸪天长相思是我那小叔子赵士礼所作;那边那首浪淘沙落影归是孙师兄的杰作,陆兄才高八斗,采斐然,不妨品鉴品鉴?”
“赵夫人说笑了,都是江南大才,哪能轮得到我来评价?”陆游说罢,却是手指着钗头凤红酥手旁边的清平乐庐安古调,问道:“这是曲谱么?”
唐琬泡好了茶,抬头看了一眼,为陆游介绍道:“那是第一届白鹭苑的夺冠古曲,作曲者安常,说起来与陆兄还有些渊源。”
陆游颇感疑惑,跪坐于唐琬对面,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问道:“庐安古调,可是与时用同乡的大才?”
“不只是同乡啊,他是时用的亲叔叔,夺冠那年便身患恶疾,与世长辞,再加上苑第一次举办,影响力并不是很大,所以很少人知道他的名头。”
“原来庐安家竟然是作曲世家,当年还是太忽略时用兄,现在想起来,他好像也稍微提起过,惭愧,惭愧啊!”陆游忍不住叹气摇头,时用受自己和火儿所累,坏掉一副好嗓子,岂不是砸了他的饭碗?罪孽深重啊,以后该如何面对他啊!
唐琬却安慰道:“家早在三代之前便已家道中落,时用之事,也并非陆兄之过,陆兄不必过于自责啊。”
陆游默然无语,心里打定了主意,等此间事了,一定要去庐安镇探望时用,帮他度过难关。
唐琬见他良久未答话,抬眼正上方,便是那首钗头凤红酥手,不由得想起了前日曲萧亭所看到那首钗头凤世情薄,忍不住开口道:“白鹭苑虽然已经停办,但今年还是出了一首好词啊,不知陆兄可曾有听闻?”
唐琬这句问话,并不是故意试探,从陆游的状态以及神色来观察,他的确不知新词问世,唐琬心中也不知庆幸还是失落,总感觉今日这一见,是自己冒昧唐突了。
陆游听得此问,答道:“近些年一直深居九师府,并未有听闻,赵夫人不妨吟来,让陆某瞻仰瞻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