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归程中,陆雨舟和她奶奶坐在车厢后排。晚上的江洲城,热度已经降了下来,沿着滨河路往前,有湿热的河风从车窗缝里穿堂而过,算不上很凉爽,但也有几分惬意。
陆奶奶犹自哼唱今天听的小曲:“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戏词是隐含一点伤怀之意的,但换了个场景,唱的人开心,听的人也其乐融融。
陆雨舟问她:“奶奶,今天开心吗?”
陆奶奶重重点头,“开心!圆圆啊,还是你好,志清以前可没有这么孝顺。”
得,一天的紧密陪伴,他和徐子锋终于升格成人了。
陆雨舟用脸颊蹭了蹭她奶奶,心里涌动着无限柔情,“奶奶……”今天马医生说,陆奶奶这种情况多半是精神刺激所至,并不是器质性病变,还是有治愈希望的,只是概率比较低。
陆雨舟的父亲是独生子,舅舅舅母远在天边,唯一的至亲只剩下了不太认人的奶奶,如果有一天奶奶真的能恢复神智,那该有多好,但同时她也有隐忧,万一奶奶清醒过来,还是不能接受儿子、儿媳都不在人世的事实怎么办?
徐子锋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们一眼,他似乎能洞悉陆雨舟的心事,安慰她说:“别太担心,顺其自然,慢慢来。”
陆雨舟点点头,半晌,她幽幽地说:“徐子锋,你真的没有追过别人吗?”
徐子锋严肃脸发誓:“你是这辈子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了,“怎么?”他分神紧张地从后视镜里盯着她的神情。
陆雨舟翘了翘嘴角,“没什么,觉得你还挺擅长的,咳咳,今天还都挺顺利的。”
徐子锋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所以这是对他今天表现的夸奖吗?他忍不住含着笑意回头瞄了陆雨舟一眼,过会儿又回头瞄一眼。
陆雨舟也有些赧然,提醒他,“小心开车……啊,小心!”
徐子锋的车已经进了小区大门,不同于外面马路上的拥挤,这里面的道路一贯是宽阔、幽静的,偶尔有车辆驶过,很少看到行人。
徐子锋就是这么被霉神眷顾,好好开个车也能碰到不知死活横冲直撞的女人,他情急之下怒打方向盘,性能良好的越野车一头撞在路边的花坛上,陆雨舟和奶奶在后座都被震的从椅子上抛起来,徐子锋直接被弹出来的气囊糊了一脸。
徐子锋:……
徐子锋慌忙回头,问陆雨舟和奶奶:“你们没事吧?”
陆雨舟摇摇头,晃得不算太严重,奶奶甚至还咯咯笑出声来,大概觉得有点好玩。
她关切问他,“你没事吧?”
徐子锋被卡在一团气泡里,艰难地动脖子上下点了点头,车速不快,他又及时踩了刹车,撞击力度其实不算大,谁来告诉他这该死的气囊要怎么收回去。
陆雨舟放下一颗心,看着风度翩翩了一整天的徐总被卡得狼狈万分,他大概也察觉了自己形象不佳,就急着想挣脱出来,但越想挣脱就越狼狈,刚恢复原貌精心打理的发型被蹭得颠三倒四,脸涨得通红,一颗脑袋不安分地上下左右钻动……
陆雨舟忍着笑,下车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帮徐子锋把脑袋身体拔出来,徐子锋的长腿已经下了车,唯独脖子还卡在一团气囊中,陆雨舟扶着他的腰,跟他一起用劲往外拔,“徐子锋,你小心点用劲,别把脖子……扭坏了。”她本来想说别把脖子拔断了,但自己想想也觉得太惊悚了。
等徐子锋彻底从这团气囊里抽出脑袋,脸色已经沉成了锅底色,这是哪家公司出产的汽车,他一定要去告他们!照这个力度,把伤者从椅子上拖出来大概就要分成几块了。
陆雨舟看着徐子锋被气囊精心修理过的一番发型——半长不短的头发直愣愣地向左上方的天空竖起,被风一吹又齐齐向后方倒去,陆雨舟蹲下身子,嗫嚅道:“哎呀,好累,让我趴会儿。”
徐子锋黑着脸轻轻踢了踢她:“喂,别以为你把脸藏起来我就不知道你在偷笑。”
陆雨舟换了个方向蹲着,笑得肩膀都在连连颤抖。
徐子锋怒目瞪向这起事故的罪魁祸首,突然从右前方的的草坪上冲出来的那个女人一直站在道旁,愣愣地看着他们。
嗬,原来还是个熟人——喻思齐。
喻思齐讪讪地走过马路,问候他们:“你们都没事吧?”
陆雨舟从地上站起来,见是她,摆摆手,“没大事。”
徐子锋冷哼一声,*没事,心灵创伤大着呢。他不客气地教训她:“你好端端地跑什么跑?还乱穿马路,换了个技术差的来开车,你还能好好站在这。”
喻思齐自知理亏,也没跟他呛声,她本来心情就差,这会儿更是没精打采,小声嘀咕说:“车子维修费我会陪给你的。”
徐子锋提高了音量,“这是维修费的事儿吗?!”
陆雨舟看出她心绪不宁,神情慌乱,扯了扯徐子锋,“算了吧。”她不想找喻思齐的麻烦,但也绝对没有心情安慰她。
“舟舟?”王明皓远远地出现在了马路那一头,看样子像是来追喻思齐的,只是这效率实在低了一点。
喻思齐瞬间苍白了脸,眼神意味不明地盯着陆雨舟,陆雨舟懒得成为别人爱情故事里的道具,拉拉徐子锋的袖子,“走吧,我们先回家去。”
徐子锋被“回家”二字烫得心头发热,没好气地扫了这对男女一眼,弃车跟陆雨舟和奶奶一起步行回家。
王明皓小跑两步过来,看着徐子锋和陆雨舟一左一右搀扶着奶奶的背影,眼神幽深,他收回目光,关切地打量了喻思齐一圈:“你没出什么事儿吧?你说你怎么这么傻,要是你发生点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活?!”
喻思齐悲从中来,大哭着紧紧抱住王明皓,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
王明皓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地说:“下次不要乱跑了,你生气了可以打我骂我,就是不要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我也经不起你这样吓我!你说的事情,我都答应你好吗?今晚我就帮你搬行李,住到我房间来,管你的王叔叔脸黑不黑。”
喻思齐埋头在他怀里,心虚又甜蜜地点了点头。她大概是世上第一个和男友私奔却求欢遭拒只好再次负气出走的女人啊,说起来脸皮真是发烫啊!
可是,她是真的真的很想跟师兄发生一点什么,在这种内忧外患的境地里——她的母亲苦苦相逼要他们分手,师兄的爸爸也劝她回家并且暗示他们不合适,最主要的是师兄他对自己也一直是温柔有加、激情不足,全世界好像只有她自己一头扎进了这段感情里无法自拔,她知道师兄是尊重她,可是她需要更多和家里谈判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