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2 / 2)

周行春注意到她,抬眸朝她看来,露出温和的笑容。

傅娆见他,二话不说,朝他跪下,“周太医,我有话要说。”

周行春愣了愣,旋即温和道,“且说。”

傅娆咽了咽嗓,凝望他平静的眸色,蓄了许久的力气,带着颤音道,“周太医,大殿下非是病,而是毒....”

她说完,却见周行春并无任何明显反应,便知他该是早知道的。

傅娆急忙问道,“大殿下既是毒,您早该有法子救他的呀!”

周行春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傅娆,要说不惊讶那是假的,惊讶不在于真相本事,而在于,傅娆居然是这十年来,第一个看出真相的人。

“贺攸告诉我,你师承青州陈一山,此人医术不错,只是太过狂妄,不许旁人有任何质疑与违背。”说着,他脸色又缓和几分,挂着些许笑容,“若论医术巅峰造极,你祖母该算一个,只可惜老夫这一生无缘见她,不想,却能见到她的后人。”

傅娆却不欲听他说这些,眼底的泪已是蒸了出来,双手扒在医案,眉尖颤动问道,“周太医,您为何不给大皇子解毒?”

周行春见她容色坚持,最终闭了闭眼,叹声道,“你既然验出他是中毒,可验出所中何毒?能不能解?”

傅娆神色一凛,回想那毒株,忽然醒悟,“此毒与他血液交融,无论是脚心或手尖,交融如一,并无任何分差,相生相克,这种情形下,要么他是自小被药物养着,与药毒共生,要么他自娘胎便携了毒....”

语未毕,傅娆猛然惊醒,秀目睁大,“所以,是大皇子生母在诞他之前,便被下了毒是吗?后来剧毒发作,娘娘腹痛产子,大皇子携毒而生,所以,您若是解了他的毒,他或许也活不了太久......”

周行春难掩欣赏望她,颔首,“没错。故而,这么多年来,老夫只能替他保住性命....且保一时是一时。”

傅娆眉尖蹙起,染了痛色,今日她扑进来,却见那瘦弱的少年趴在塌前大口吐血,他身量年纪与傅坤相差无几,傅娆实在不忍见他凋零。

她垂眸,扶着医案缓缓起身,她在小间内来回踱步,思量许久,她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周太医,若是先前我还没把握,可现在我采到了五行灵虚草,我可以此药融入解毒的药方里,循序渐进,一寸一寸试着给殿下解毒,慢慢的将他与毒分离。”

周行春眉心微微一皱,寻思道,“此药非同小可,多一厘不行,少一厘也不行。”

说到她最擅长之处,傅娆自是露出笑容,“我有把握。”

这下,周行春漆灰的眼眸微微发亮,“你有这等本事?”

不待傅娆回答,他胡须而笑,“说来,制药正是老夫之短板,若你有这身本事,老夫与你联手,天下无病....哈哈哈...”

傅娆见他应允,松了一口气,朝他屈膝福身,“那我便助您给殿下解毒。”

“该是老夫助你才是!”周行春也一扫先前的疲惫之色,将手中三本医案递给她,“来,这是殿下这些年的病案,及我给他开的方子,今日把脉之细节,我已纪录在档,你且拿去,对你必有助益。”

“多谢周太医。”

傅娆捧着医案要走,忽然回眸,目色苍茫问他道,“周太医,殿下中毒一事,陛下知道吗?”

周行春微顿,缓缓一笑,朝她挥手,“孩子,做好你的本分,快些去吧。”

傅娆愕然,旋即转身出了小间。

侍奉两任帝王,屹立太医院多年不倒,这位老太医必不是等闲人物。

他当是与冷怀安一样,大智如愚。

傅娆对周老太医生出几分佩服,压下心头的顾虑,捧着医书离开。

她饿得紧,又一夜未睡,冷怀安着人伺候她用了早膳。

从侧门出澜水苑,天色已亮,灯火刚歇。

天空聚了厚厚一层白云,瞧着像是又要下雨。

大皇子所居殿宇,虽叫澜水苑,前后并无水泊,只有一方温泉,反倒是因建在一凹处,避风,比其他宫殿要温暖。

沿着侧廊出来,便有一方台阶,拾级而上,是一白玉高台,凭栏远眺,山下光景尽收眼底。

此处虽离主殿颇远,可不得不说,位置得天独厚,视野极好。

迎面冷风刮来,驱散了傅娆满头疲惫,她晃了晃神,低眉小心翼翼从另一侧下台阶,穿过几处花丛草径,抄路回到乾宁殿后院宫墙下。

从宫墙绕至上方,要过一条甬道,甬道漆黑,两侧建了砖房,不知存放何物,甬道里铺的是厚厚的青石板转,迎着上方光亮,反射出清冷的幽光。

她不知此处乃城防工事,战时有大用处,有密道可通正殿。

傅娆扶着墙,亦步亦趋往前走,须臾,一只宽大的手掌伸了出来,将她一拽,拽入了一片阴暗中,旋即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隔着不厚不薄的面料,那胸膛滚烫如火,她欲挣脱,不料他箍得更紧。

“让朕抱一抱,一会儿便好....”

他嗓音哑得如断裂的棉帛。

傅娆怔住,闭目,被迫贴着,艰难倚立。

黑暗中感官变得尤为清晰,他呼吸一时沉,一时缓,竟是略有发热的迹象。

傅娆想抬眸去瞧他,却被他按在胸口,动弹不得。

只听见他低喃道,“你与周行春之话,朕都听到了....”

傅娆怔愣,面颊被热度烫染,微微浮现俏立的血红。

“你真的有把握?他身子很弱,经不起折腾,朕很是担心....他这十年多年过得很苦,饮药为生...”

听得出来,他语音里绵绵的心疼和愧疚。

傅娆吸气,缓缓挣脱他的力道,退开一步问他,“陛下,您能告诉我,大殿下为何会中毒?”

黑暗里,皇帝眸色黝黑如墨,晦暗难当,半晌,他缓声将当年之事道出,“那时,朕忙于对付老九,整顿朝纲,又要派兵抵御趁机进犯的戎狄,对她母子疏于保护,朕初登大宝,后宫人手来不及撤换,被人钻了空子,至于是皇太后也好,皇后也罢,都是乔家的帐....”

渐渐适应黑暗后,能略微瞧清些许彼此的轮廓。

皇帝轻轻抬手,抚触她凝脂的脸颊,将她捧起,凝望道,“你别怕,娆娆,朕自那之后,将后宫人手清理一番,再也没有残害子嗣之事发生,朕组建内监二十四衙门,将衣食住行牢牢控制在手中。”

“上次平康公主害你一事,是朕疏忽,将重心放在各宫防护,忘了外围,那位引你入积玉宫的小黄门,明面上是皇后之人,实乃淑妃棋子,才至你被人陷害,毒也是平康自宫外带入,她藏得紧,内侍不敢搜身,你去嘉州后,朕再次整肃宫闱,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傅娆暗暗抿了抿唇,不曾将他话当回事。

他手腕再狠,后宫人手如云,总有防备不到之处,也有不怕死之人。

于她而言,后宫哪怕是天堂,她也不想去。

何况,大皇子殷鉴在前呢。

她俏生生地将他推开,柔声道,“陛下,您昨夜未休息,今日还有朝事,先回去歇会儿。”

皇帝眉目盯她,一动不动。

傅娆被他瞧的头皮发麻,局促地避开他灼热的目光,软声央求着,“我....我也乏了....”

他还是没动。

半晌,他哑声问,“有没有偷偷吃避子药?”

傅娆闻言身子堪堪软了半个,俏脸被腾腾热浪蒸袭,手臂酸软无力,差点要将怀中医册跌落,她羞得无地自容,“没....没有...”

“真的没有?”

他将她手臂揽得更紧了些。

傅娆险些立不住,声若蚊蝇道,“您...您不是派人看着我吗?”

傅娆不傻,看出冷怀安在她身边那番布局。

皇帝眸眼隐隐翻腾些许期待,于黑暗里泛着幽泽,“娆娆,你本事不俗,可千万别做惹怒朕的事,你要知道,朕将子嗣看得极重.....你可明白?”

傅娆窘迫地浑身冒汗,他这是担心她暗中做手脚,又或怕她一旦怀孕,悄悄流掉孩子。

傅娆心虚地垂下眸,怏怏推搡着他,“陛下...您去休息吧,臣女要告退了....”

皇帝目光盯了她小腹良久,终是放她离开。

傅娆不知,片刻过后,一小宫女匆匆闪入皇后殿中,此时皇后刚从澜水苑回来,得知大皇子病情稳住,方回殿歇息,正坐在软塌上,手扶一茶盏,闭目凝思。

那小宫女悄悄步入内殿,四下扫了一眼,见无人,方跪在皇后跟前的脚踏,“娘娘,您着婢子寻傅太医细问殿下病情,婢子追随傅太医而去,却见她进入乾坤殿后殿甬道里,久久未出,婢子要离开时,恍惚听见那砖房里传出声响...”

皇后闻言蓦地睁开眼,沉沉盯着她,眼神转厉,“你是说她与人私会?”

小宫女额尖冷汗涔涔,伏在她脚跟,压低声音道,“奴婢勉强听到,她似唤一句‘陛下’....”

皇后手一僵,茶盏应声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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