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十分冷清,许是天气太过炎热,让人根本不愿意出来就餐的缘故。上得二楼,径直走到天字号雅间,抬手敲了个三长两短的叩门声。
马上,里面传来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进来”
公子进入房间之后,马上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将折扇往胸口一插,关上房门后微微垂首:“公子,那张文轩跟个没事人一样在街上瞎晃悠,是动手的好时机。”
屋内有三人,两人坐着一人站着,站着的是个年轻人,嫩白的脸上满是杀气,似乎这个屋子里有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坐在年轻人左边的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身上穿着倒是华贵,就是衣服上沾染的污渍让他看上去狼狈不堪。
坐在年轻人右手边的同样是个年轻人,跟站着的年轻人比,那位公子显得十分俊秀,甚至比从外头进来的那个人还要俊秀三分。
如果张儒在这里,看到这公子的容貌之后,他一定会惊呼一声:人妖
是的,这个白衣公子不仅容貌俊秀,而且显得有些女性化,眉毛是柳叶眉,眼睛是桃花眼,一双薄薄的唇瓣跟某些大家闺秀一样涂了红色的胭脂。
听到外面来人的建议,白衣公子不屑的轻笑:“张文轩最喜欢和最擅长玩的,就是这种引蛇出洞的把戏。我敢说如果我们现在派人过去,立马就会被张文轩的伏兵拿下。”
坐着的中年人闻言变得极为激动,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公子,难道就任由姓张的招摇过市如果这样的话,属下那些人只怕会以为属下是怕了。”
“郭汉生,怕和死,你怎么选”白衣公子乜眼道。
郭汉生神情一滞,沉默了。
被人说成怕死,至少还能留下一条命苟延残喘,可是死,自己的万贯家财没了不说,可能身后的额名声还会被那蔫儿坏的侯爷给败掉。
孰重孰轻,郭汉生掂量得清,他有儿子,有家人,就算这福州城内的家财和院子都不要了,他藏在其他地方的银子也足以让他十分奢华的过完下半辈子。甚至,到他孙子那一代,都能够有足够的钱。
可是这口气,他真的咽不下去。
张儒没来福州之前,他一切听从眼前的公子号令,可是这位公子从来就不曾让自己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然而张儒来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对自己颐指气使的公子。
一直到现在,他都只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主子,连主子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
别看郭汉生在福州过得十分风光,东南沿海一带是个人就要给他三分薄面。那都是因为京城有人在撑着的缘故,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手下那些人里面到底有多少是这位公子的人,又有多少是自己的人。
白衣公子站起来拍了拍郭汉生的肩膀:“引蛇出洞,请君入瓮,瓮中捉鳖。三计连环,当年成化年间权柄滔天的汪直就是这么败在张文轩手上的,你认为你郭汉生比得上汪直”
郭汉生摇头苦笑,他自然比不上汪直,要知道当年汪直来福州的时候,他可是当着福州老少当面给汪直下过跪的。
张儒连汪直都能扳倒,难道还会怕他一个郭汉生
见他不说话,白衣公子又道:“张文轩喜欢逛街,就让他在街上闲逛着,咱们不理会,他也拿咱们没办法。这客栈是自己人的产业,你安心住下便是,什么时候你们父子的海捕文书撤销,你们什么时候就可以出来了。至于张文轩,本公子来对付便是。”
郭汉生认命的低下头,现在的他,真的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郭敏有些不服气地道:“敢问公子,凭什么张文轩就能在福州为所欲为,难道朝廷的大人们都不管的吗”
白衣公子挑眉:“你是在跟本公子说话”
郭敏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然后又猛然将头抬起:“是的。”
白衣公子板着的脸上突然绽放出笑容,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在郭敏脸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印。
打完之后,趁着郭敏愣神的功夫,白衣公子已经接过那俊俏青年递过来的手绢擦起手来。
郭汉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小儿鲁莽,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他一命。”
白衣公子拍了拍手:“起来吧本公子不至于跟一个二世祖动真格的,打他一巴掌是看得起他,好叫他知道他现在已经不是郭家的公子爷了。小子,记住,以后在我跟你爹说话的时候,你最好闭上嘴巴跟本公子说话,你不够资格,现在是,将来也是。”
郭敏激怒交加,偏生父亲站起来后又死死的拉住自己,让他根本腾不出手来教训对方。
任他眼中都快要喷出火来了,那白衣公子都是视若无睹。郭汉生小心陪着不是,好话说了一箩筐之后,觉得无趣的白衣公子才领着俊秀年轻人离开天字号雅间。
除了客栈之后,白衣公子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随后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张文轩呐张文轩,没想到咱们在福州还能再见面。本公子倒是很期待,你那捉鳖的瓮,到底能不能扛得住我的九天玄雷。”
“传令下去,准备动手。”自顾自说了几句之后,白衣公子朝俊秀年轻人吩咐道。
俊秀青年微微垂首,倒退着离开了白衣公子的身边,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张儒正逛得不亦乐乎,一条街都快走完了,依然没有想要杀他的人出现。最后一家摊位上摆放的是青翠欲滴的莲蓬,每一个莲子都十分饱满。
如果走完这一家依然没人出现,今天,他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一边想着,张儒已经走到了摊位前,伸手抓起一个莲蓬将一颗莲子从蜂房内挤出来,手指头捏着小小的莲子揉了揉,然后一张完整的莲子皮就被他剥了下来。将带着清香的莲子塞进口中,还没来得及嚼,忽然,眼前一阵亮光闪过。
紧接着,他就觉后背被一股巨力撞到,那力道虽然大,却不是很重,是一股十分柔和的力。身体飞腾的同时,耳边传来了范统焦急的声音:“大哥小心”
“铿锵”
出鞘的绣春刀将一柄大刀磕飞出去,紧接着,一阵微风拂过,那拿着大刀的莲子摊贩兵器脱手,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
张儒身体在空中一扭,落地之后马上就被范统和王周一前一后夹在中间。
被王周踹飞的杀手胸骨断裂,口中不停涌出暗红色的血液,看样子是伤了内脏了。
周围的锦衣卫纷纷围拢过来,意图保护张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