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也。然而各国火器技艺之讲求益进,彼此相结之势益固。使臣久驻京师,闻我一政之当则忧,一或不当则喜,其探测愈精。俄人逼于西疆,法人计占越南,紧接滇、粤,英人谋由印度入藏及蜀,蠢蠢欲动之势,益不可遏。所伺者中国之间耳,所畏者中国大本之未摇,而人心之难违耳。说者谓各国性近犬羊,未知政治,然其国中偶有动作,必由其国主付上议院议之,所谓谋及卿士也;付下议院议之,所谓谋及庶人也。议之可行则行,否则止,事事必合乎民情而后决然行之。自治其国以此,其观他国之废兴成败亦以此。倘其国一切政治皆与民情相背,则各国始逞所欲为,取之恐后矣。夫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物必先自腐而后虫生焉。理之所在,势所必至。中国之有外国,犹人身之有疾病,病者必相证用药,而培元气为尤要。外国无日不察我民心之向背,中国必求无事不惬于民心之是非。中国天泽分严,外国上议院、下议院之设,势有难行,而义可采取。凡我用人行政,一举一动,揆之至理,度之民情,非人心所共惬,则急止勿为;事系人心所共快,则务期于成。崇节俭以裕帑需,遇事始能有备,纳谏诤以开言路,下情藉以上通。总期人心永结,大本永固,当各外国环伺之时,而使之无一间可乘,庶彼谋不能即遂,而在我亦堪自立。此为目前犹可及之计,亦为此时不能稍缓之图。若待其间之既开,而欲为斡旋补苴之法,则和与战俱不可恃。即使仍可苟安,而大局已不堪复问,则何如预防其间之为计也”
第三百七十八章开战谈判桌
文祥在遗折中能够提出来仿效西方国家,开设议院的设想,并说“势有难行,而义可采取”,说明他的见识,要远远超出同时代的人们
如果这位老人能够再多活几年的话,中国的历史,会不会因此而改变呢
历史是不容假设的,但是
林义哲收回了思绪,将注意力又转到了和面前的文祥的对答上来。
既然这位老人时日无多,那就抓紧时间,争取让他看到最满意的结果
二人接着深谈,不觉日到正午,文祥似乎意犹未尽,干脆留林义哲在府中用饭,继续长谈。
晚间,林义哲已经告辞多时,但书房中的文祥仍然没有从白天的心境当中回转过来。
当恭亲王步入文祥的书房时,这位军机大臣正佝偻着腰在室内小心的踱步,对于恭亲王的到来浑然不觉。
恭亲王是文府的常客,是以他到来时,仆人常常不需前去通报文祥,而是直接带着他进入内堂。
恭亲王微微一笑,没有让文府仆人通报打搅他,而是冲仆人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迈步进了书房。
文祥的书房分作两间,很是宽敞,但却并无多少华贵的陈设,墙边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书籍。
恭亲王注意到文祥的书桌上不但放着一本摊开的带有图画的书,手中还拿着一本装帧极新的线装书,此刻的文祥正专心的踱着步,研读着手中的书。
“都这么晚了,文相竟然还不睡”恭亲王笑着问道。
文祥蓦然惊觉,放下了手中的书,笑着迎了上来。
“王爷不也没睡吗这么晚还来到舍下,可是有什么要事”文祥笑问道,请恭亲王坐了下来。
“赫德今天又来总署了。”恭亲王看着文祥,说道。
“还是向咱们推荐英吉利造的小铁船”文祥一下子便猜到了赫德来总理衙门的目的。
“正是,他说这种小铁船是英吉利国最新式之设计,可装巨炮,于近岸处轰坏铁甲。洵为制敌利器。”恭亲王道,“他还说中国遽然兴办铁甲舰,难以为力,且中国海防之紧要,在于护岸守口,此等小铁船正可解中国燃眉之急。”
“现下财力不敷,他所说的,也是实情。”文祥来到桌边坐下,将摊开在桌面上的那本书翻到了一页处,然后推到了恭亲王的面前,“此是林鲲宇所著外国师船图表,上面亦有此种小铁船之记载,我今天问过他,这等小铁船可否兴办能否克制铁甲舰,林鲲宇答以此为水炮台,为护岸守口之利器,与陆路炮台可相辅翼,其所装巨炮确可轰坏铁甲舰,然此船仅足守卫之用,以之攻敌,于外洋同铁甲舰争胜,却是不能。现下置办数艘守口则可,若要攻敌制胜,巡护海疆,非铁甲舰及巡海快船不可。”
“听文相说得头头是道,想来和这林鲲宇谈得还不错”恭亲王看了看书上面画的英国最新式的蚊子船赫德极力推荐的“伦道尔”式炮艇,笑着问道。
“还不错。”文祥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亮,“此子果然有真才实学,这学贯中西的名头,不是白得的,与之长谈,竟有不觉时之长短之感。”
“既然如此,中堂何不向其索一张门生帖”恭亲王笑问道。
“为时尚早”文祥笑着摇了摇头。
“何解”恭亲王问道。
“玉不琢不成器尚须雕琢”文祥道。
恭亲王心头霎时雪亮。
“中堂大人刚刚已经见过了林义哲”恭亲王适时地收住了话头。但语气中地询问之意已经袒露无遗,“此子现在之功业,难道还”
“璞玉”文祥回答的颇为干脆。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文祥深沉地一笑,说道。“此子已深得前半句之精髓而。至于后半句么”文祥笑道“他还差了些”
想到林义哲今天拜见文祥时可能出现的紧张模样,恭亲王也不由得会心一笑。只是,文祥说的这个“世事洞明皆学问”是什么意思
“王爷可知,此子虽任外官,然竟能对中外格局洞若观火,对宫内之事明晰如斯不光是皇太后皇上,甚至连倭人君臣的想法都了然于胸”文祥一双深陷的眼窝中的一双眸子波光幽幽,“真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是啊”恭亲王点了点头,“只怕当日其祖林文忠公,亦无此等见识”
文祥重又站起身来,在室内徐徐地踱着步。窗外传来阵阵夜风声,让恭亲王的声音显得宁静而又清晰:“文相,想不透,就不要再费心去想了。”
“我今天还问了他园工的事,你猜他怎么说乃是为了洋务不受掣肘”想到林义哲今天的回答,文祥的胸中不由得激荡不已,他一路踱至窗前,透过窗口望向窗外起伏的松涛,继续道:“我真是想不到,他林鲲宇不过二十许人的年纪,竟然会有如此的见识阅历真是人中龙凤,日后之功业成就,当不在你我之下”
“此人能得文相如此赞誉,可见其才华非同一般”恭亲王真心的替文祥感到高兴,“有门生若此,中堂可以无憾了”
“无憾的非止其才华,更有品格”文祥道,“我今日曾对他说,你为洋务不受掣肘而说动两宫大兴园工,触怒士林清议,不怕落得佞臣的骂名么王爷猜他怎么说”文祥说着,眼中光芒大盛。
“他怎么说的”恭亲王惊问道。
gu903();“他说,佞臣也好、弄臣也罢总好过日后去做那亡国之臣”文祥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