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1 / 2)

呼吸被对面的呼吸牵缠得全乱了套,她喝声“放肆”,用力挣扭,梅长生咬牙制着她,“殿下说不说?”

她甚至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点轻佻的笑意。

他没有醉,他是疯了。

宣明珠终于意识到,今晚的梅鹤庭不正常。

喊一声侍卫很容易,她将迎宵松苔雪堂皆留在了梅府保护子女,召唤过来,不过一嗓子的事儿。可那之后呢,把梅家人都惊动起来,灯笼火把照亮,大眼瞪小眼地瞧着她出现在梅鹤庭黑灯瞎火的屋子里,是好玩的?

大长公主不要面子吗。

实在弄不开他,宣明珠错着银牙偏头道:“我来看宝鸦!”

梅长生的身子沉了沉,“宝鸦不在臣这儿。”

……她忘了,和谁虚与委蛇,都不该在昔日的大理少卿面前扯谎。

可这人、这人怎会在一日之间突然变得这个模样了,积黏又可恶!宣明珠心里记了他一笔大不敬之罪,而后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炯炯目光瞪视他,声如寒冽的冰泉:

“是因你的话把我弄糊涂了,所以我来——满意了吗?”

本以为坦承到这一步,他若有心好好谈,总该拿出诚意,大家斯斯文文的说话才是。

梅长生却漫不经心地撑起臂,圈着她,如同野兽脔禁小巧柔软的猎物,气音压嗓子:“臣还不曾弄。”

宣明珠愣了一霎,继而头皮炸开,浑身毛孔的战栗都涌悸到心尖。

下一刻,梅长生身体毫无征兆地向后跌倒滚了下去。

这一脚,宣明珠是聚积全身力量踹出去的,梅长生虚撑不防,结结实实在地上滚了两滚。

他坐在地上静了片刻,轻笑一声。

宣明珠冷冷起身,扶髻抖袖,保全她的振振风姿。

两个人都说自己糊涂,他是急得糊涂,她是想得糊涂,可凭甚掌握主动权的是他?他凭什么敢这般撩拨她?

她低头淡漠地俯视男子。

梅长生勾唇箕坐在地,仰面笑望她。

门扉虚掩一隙,如墨的黑夜成缕成团灌入这间屋。彼此看不清彼此,彼此却都成想象得到,对方此时的神情。

“梅大人这症状出现多久了?”

梅长生闻言微顿。宣明珠淡淡提步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俯视那道黑影:“本宫可以理解。昔日我父领兵征东狄,有一场战与部下困于雪山断粮半月,麾下兵卒亦出现过神智混乱,挥刀自相残杀的惨事。梅大人身负朝廷秘旨,压力大,有臆念,也是人之常情。”

言下之意,她不与疯人计较。

说罢甩袖便向外行,走到门口,面前那扇虚掩的门忽地砰一声,在她面前闭阖。

一阵冷郁的松香追随她来,执着地缭绕左右,梅长生手臂抵住门棂,俯低,那双深邃的黑眸几乎贴在她脸上。

“既是人之常情,殿下更该理解我。”

“你……”这下子宣明珠看清楚了,那双眼熠熠晶亮,如妖如贼,是梅鹤庭,又不似梅鹤庭。“胆子大得反了天,你还敢关我不成?”

“公主殿下!”

外头的澄儿泓儿听到关门的动静,终于发现不对劲,上前拍门,“殿下您如何,何人在屋,开门!”

门内梅长生眼锋一侧,顺手落下门栓,对外头的吵嚷充耳不闻,一双眼里只有宣明珠,挤着她向屋内进了一步,嗓音如酲:

“殿下何不听臣说?殿下与臣在南下的船上相安无事相处了十数日,不好么,臣不贪,只愿与殿下求个机会,一个比那时再近一步的机会,过分么。”

宣明珠不由后退一步,她有种感觉,即使梅鹤庭此时极力克制着自己,可他周身仍透出一派藏不住的强势。这一刻她福至心灵,声音发颤:

“所以你在行宫时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他曾在汝州行宫与她说:与其积黏不清,不如放手两全。

他还说,今后若她无召,他再不会擅自出现在她的面前。

正是看在梅鹤庭此人言出必践的品格上,所以宣明珠相信了。也是从那时起,她放心地与梅鹤庭平心论交。

可原来,他从那时起便是在欺骗她吗?

梅长生默了默,摇头再向前一步,低哑道:“不,臣曾真心试图放下,可我做不到。”

宣明珠又被他逼退一步,“那么在帝姬陵外,你也是……”

梅长生再向前一步,目光深沉地锁住她:“臣想让殿下依靠我。”

有人一步步进,有人一步步退,宣明珠被他再度挤回书案的角落,仓惶的后背撞偏了壁上的挂画。

她的脑子乱纷纷一片,再要问,梅长生眼神微闪,垂下的手指在多宝阁下不落痕迹地一扳。

宣明珠身体骤然失重,腰肢随即被一双手稳稳揽住,旋转的黑暗中,但听一道不轻不重的轰然声响,她感觉自己落足于一个狭窄的所在。

眼前彻底黑了下去,连最后一丝透窗的夜色也看不见了。

泓儿的声音也一瞬被隔绝不闻。

“怎么了?”四周无声无色无味,只有她指尖摸到的一片糙砺墙面,懵上加懵,莫名问道。

“殿下你不小心,”圈揽住她的人轻轻垂下眼睫,语气有些懊恼,“方才似乎碰到了臣房间密室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