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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早知道这药治不了宣明珠的病,法染怎会舍得,白白倒在花土里。

第56章误诊

人生一场大梦,世事几度秋凉。

据说人在大限将至时,此生所有过往都会如白驹过隙在脑海中上演一遍,云烟散去了,这尘缘也便了了。

——我难道离死不远了?

这是宣明珠从梦里挣醒后的第一个念头。

她披散着缎子般的长发怔坐纱帐中,露出玲珑的腕子与腻白的颈,被月华绫子亵衫一堆衬,更似一捧精灵雪。只不过这人此时非但不灵,还有点呆。

那梦,那荒唐的梦,有多么逼真生色,只有她自己知道。

荒山,雨夜,花藤老树,还有一个……放浪子,几乎要赶上宝鸦那些志异故事的场景了。

宣明珠万分不解地抬手搓揉唇瓣,又在口中卷卷香舌,自己都不知自己在确认什么,忽然呸地一声:“敢是他要死了吧!”

哪怕是个梦,宣明珠也怪罪那人的轻浮浪荡。这一声引来了罩间外值守的迎宵,近前钩帘探看,不由微愣。

“殿下的脸这样红。”

宣明珠听见,叫她取来手持凤钮镜一照,果不其然,镜中女子双蛾眉新黛如洗,腮似桃花,那双凤目更如水沁含泉一般。

大长公主当场倒摁镜面,眉也竖了,脸也青了,气得哼哼道:

“前儿崔嬷嬷想在我屋里做场萨满,我当时不信这个,给回了,可见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

在自己的梦里动弹不了身子,任由外来客上下其手无法无天的,可不是见了鬼么!

她不是矫情自欺的人,若果真心里放不下梅鹤庭,也就不装那正经人了。可她自问,心里早如明镜台,别说他,就是一粒儿尘这会子也落不上去。

今日却无缘无故的梦到了他,还有山有水有树林的,岂不是咄咄怪事?

迎宵不知公主因何事如此气愤,也不多嘴,但领命行事。

转身时,宣明珠忽又叫住她。

她咬了咬唇,拥被沉吟问道,“五年前的事好查吗?”

迎宵一忖点头,“殿下欲查何事?”

宣明珠蹙眉回想梦中梅鹤庭洞开流血的胸口,她知道,那里有一道并非虚幻的伤疤。

上回在行宫,她用一局棋作二人间的收官,对于旧事便都撂开了手。

本以为心安理得,此番却又莫名梦见他受伤的场景……

纠结片刻,搁在心里到底有个疙瘩,宣明珠于是拢唇在迎宵耳边吩咐了几句。

入夜。

过完节便生出毛茬儿的月亮惫懒地挂在天边,大业坊的杨府门外,悬挂着一盏昏暗的黄灯。

自从杨延寿昏迷不醒后,这座只有老两口生活的屋宅便门可罗雀。

这一夜,杨氏的老妻张氏从盥室洗漱出来,照例秉烛来到老爷的榻前瞧一瞧他的气息,却乍然见床幔边立着个黑氅罩身的人影。

张氏惊声倒跌一步,下意识撒开手里的烛台。

黑氅人抄手接住。那是一只冷白而稳定的手,微微侧转的面容,隐在漆黑兜帽之下,看不真切。

不等张氏呼喊,不速之客拂衣亮出腰畔的司牌,“鉴查院,不伤人,有几个问题想问张夫人——杨太医昏睡多久了?”

一把清凛中带着微沙的嗓音单刀直入,让人无端联想起磨刀石的霍声,音调不高,无形的威压却足以压榨出张氏背上的冷汗。

张氏听说过鉴查院审讯的手段,拷神打鬼,能令死人开口。她听此人一来便道出自家的身份姓名,又有牌子,又能夜闯坊禁入人家宅,便信了七八分,也不敢不信,胆战地向床上人事不省的杨延寿轻觑一眼,颤声道:

“回大人的话……老爷昏迷有四个月了。敢、敢问大人,不知有何要案深夜来查,是与我家老爷相关吗?”

言下之意,我家老爷已昏迷四个月,还能牵扯上什么事情?

“我问一句,夫人答一句罢。”男子稳稳地端着烛台,烛光照曳出他半片明昧的玲珑下颔,在如此场景下只显得诡谲。“杨太医摔倒之前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张氏迷茫,不敢再表达内心的困惑,努力回想一番:“回大人的话,老爷那日本来在午睡,突然间从梦里惊醒过来,下了地鞋也不穿,嘟囔着便往外走。民妇以为老爷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伸手拉了他一把……”

她每次想起此事,都万分自责自己那日的不留心,正因为她动作间不防头,才会拽倒老爷,不然也不至于害得老爷磕在门槛子上,生遭这份儿活死人的罪。

说完听他问道:“夫人是亲眼看见杨太医在眼前摔倒的么,当时家中并无他人,也无其他异常之处?”

张氏觉得对方的问法有些怪异,想了想,点点头。

“那日杨太医可留话?”

张氏揩着眼角道:“民妇只记得老爷醒来时喊了一句‘不对,错了’,没头没尾的。

“至于老爷往外走时嘴里念叨些什么,我却未听清楚,只听老爷说让备车。”

黑色的兜帽动了动,“这四个月里,还有其他人找上门吗?”

张氏愈发不解其意,宅门里简单度日的老妇人,膝下无子女,如今再失去主心骨,遇事便只剩婆娑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