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2)

后来是隆安寺的住持无相大师得知此事,亲自掐算风水,在伏虎阁立下一块无字祈福碑。

宣明珠的胎相果然便安稳下来。

“你那驸马还不知此事吗?”

宣焘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哪怕至今,他仍觉不可思议。“他那时不是已入了大理寺么,朝廷的俸禄何时这样好拿了。

“昭乐啊昭乐,四哥想不通,你到底图个什么?”

他在此地消息闭塞,对外界种种一概不知,自然也不知昭乐已经与梅鹤庭一拍两散。

宣明珠目光澹澹,再无当年在此地害怕失去孩儿的惊怖难安,淡然道,“自家事自家了,同他说个什么。”

如今她心中无苦无怨,来此,也并不为向谁诉苦。

是那日无端发了一梦,梦见与崔嬷嬷西窗闲话,提起了这桩往事,这才备下纸钱过来烧化,不过求个心安。

她自来不信这个,一生唯二破例,一次是为母亲,一次是为女儿。上一回求不到正果,这一回,她只求宝鸦平安。

无字碑为何不立文字?因无字,方有无穷后福。

“四哥。”她轻道一声,“往后我就不来了。”

她自知时日无多,死以后,皇帝未必还能容得下宣焘的性命。

身后之事,心有余却顾不得,不敢多想,只能随之去了。

绿衫广袖的英俊男子半分伤感皆无,随意点头,“不来就不来吧,又不是什么好来处。今儿得葩珍叫我一声舅舅,这辈子足了。”

话尽。宣明珠摊开掌,变戏法似的露出两颗小玻璃弹珠。

将儿时的玩艺交到他手上,转身离去。

“小醋儿。”

注视她的背景,宣焘忽然喊了一声,无端的有些不安:“你这些年过得可还舒心?我再说句你不耐烦的话,男人不用惯着,你是长公主,从小到大迁就过谁。父皇……”

宣焘目光渺散了一下,似乎想起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个永远威严永远仰望不能及的男人,流丽圆滑的嗓音低沉下去:

“他当年便说过,梅鹤庭是栋梁之才,却不适合你,只是架不住你歪缠……你可不许委屈自己,听见没有?”

宣明珠闻言轻笑。

她自然记得当年的情景,记得当父皇捻着胡须犯难地说出“他不适合你,你不该喜欢他”时,自己心里蹦出一句话——

母后倒是适合您,您却也不喜欢她。

那时母后已经离世很久,她心里藏着那个偷听来的秘密,也已多年。

不可否认,她无比敬爱自己的父亲,同时,亦恼恨父亲在感情上对母亲的背叛,这种矛盾的感情一直煎熬着她。

直到她为梅鹤庭这个人和父皇争驰,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叛逆的快感,所以父皇越说不行,她就越要争取。

好像一种内心的报复,她要证明给父皇看,自己的眼光没错,母后一世得不到的,她能替母后圆满。

七年来执着于此,步步深陷。

走到末路方知,父皇错了,还是对的;她对了,却错得一塌糊涂。

“四哥。”

“嗯?”

没什么,至亲的亲长都不在世了,她就想叫他一声。

看到在身畔默默护送自己的送傩,宣明珠没回头高声道:“你给我对送傩好点,听见没有?”

回应她的同样是一声轻笑。

送傩是个安静的姑娘,闻声悄悄弯动唇角,一路送长公主到寺门,从袖中取出两枚平安符。

“属下这些年不在殿下身边,心中一刻不敢忘,为殿下与小小姐诚心求来此符。知殿下不信这个,还是想送给殿下。”

“好,我很欢喜,替宝鸦多谢你,一会儿我便帮她带上。”

宣明珠望着送傩的眉眼,她本该,与迎宵她们是一路人。

“是我害了你。当年,怪我考虑不周祥,派了你来看守这混世魔王,本以为你在四人里心思最静……

“傻丫头,怎么就动了心呢。”

等她察觉出苗头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好好的姑娘,跟了造过反的废王,无名无份不说,若四哥心里有送傩还罢,可她最知道,那是个第一等风流人,也是第一等凉薄人。

等有一日她病发,皇帝想秋后算账,送傩该何去何从。

“跟我回家吧。”宣明珠扣住送傩的手,“还像从前一样和雪堂她们一起,行不行?”

送傩只是安静地摇头微笑。

这样的劝说,在过往交递消息时,经松苔或雪堂之口,已有许多回。她知道公主惦记自己,可她的心,已经不属于叫送傩的这个人了。

便只能摇头。

“阿娘!”

宝鸦在坡下的马车旁边,蹦哒哒冲着这边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