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开头难,只要我们现在先对外释放出这种信号,那些读书人就会知道,为了自己的前程,接下来该怎么做。”
就像他们现在还改变不了科举考试的制度与流程,却能先对贡院环境进行一些整改,尤其是对那些厕所进行增设与整修,成功避免以往竟有考生因为号房临近厕所,被熏晕的现象出现。
“奶,我不想按照旧例,让这些成绩好的都进翰林耗时间,积累资历,也不想让这些同进士,都直接去地方上当主政一方的官员。”
因为从小是在县城乡下长大的原因,朝堂上的这些大官,乃至京城中的那些大户人家,都不怎么怎么放在眼里的七、八品县令小官,在曾经的安常煦看来,是一个很厉害、很大的官。
如今纵然当了皇帝,也知道了身为一县主管的县令,只是基层小官,但他依旧无法小看那些县令的任命。
因为他很清楚,对一个县城数以万计的百姓而言,普通老百姓口中的‘父母官’‘县令大老爷’,会关系多少人的生死穷富,在这交通不便,音讯难传的大环境中,用错了人,相当是将一县百姓都置于水深火热的煎熬中。
所以安常煦实在不想让这些从前只会读书,毫无做事经验的新科进士,直接去主持地方工作,那样的风险实在太大。
陈凤琪又何尝不知道这里面的弊端,那些读书人中,真正有能力,天赋奇佳,心中还有百姓的人,实在很少,南江书院是因实施比较特殊的教育方式,培养出来的学生都有一定的实践基础,才会稍好一些。
“你想的那些,又何尝不是我的想法,可是这批进士的分配,若是全都不按惯例来,势必会引起朝野上下的警惕,我们想要做的事,会关系到许多人的利益,一旦过早曝露,只会引起强烈的反对与阻拦。”
想到朝堂上那些枝繁叶茂的各个派系,目前还不是他们能够正面硬抗得起的,安常煦知道他祖母说得是事实。
“那要怎么做才合适?”
“可以适当的做些改变,例如,以尊重这些新晋进士个人选择的名义,将这些看得出来,确实言之有物的人,都召过来亲自征询一下他们各自的特长与想法。”
“再将这些明显看得出来,更擅长做文章的人,都分到国子监、太学、礼部,及地方上的府学、县学,让他们可以各展所长。”
会读书做文章的人,最适合的当然是教人写文章,以及需要写文章的地方,去户部、吏部、工部之类的地方,不仅发挥不他们的价值,还容易误人误己。
听到陈凤琪这么一说,安常煦的心中立刻有了方向。
“我明白奶的意思了,有些从南江书院毕业,早年就被安排到各个地方,这些年立下不少功劳的人,我们能不能提适当将一表现格外优秀的提一提?”
“可以,但是你要尽量将水端平,将那些科举出身、荫恩出身的人,也都适当挑些可用之人都提一提。”
因成王养私军一案,朝廷现在腾出来的位置有些多,听到这话,安常煦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迅速领悟到将要如何端水的策略。
会试张榜之后,不仅连会元在内的前四名都出身于南江书院,共计九名参考考生,全都榜上有名的消息,不仅让那些考生,与京城中的百姓们都议论纷纷,连对大考极为关注的朝堂官员们,也都非常震惊。
要不是另一名主考是朝野上下都知道其德性的葛尚书,这个结果肯定会引来莫大的质疑,但是因为知道葛尚书对待钱时,有多么不顾一切,那么他在处事公正严明这一方面,对自己的要求就有多高的情况下,谁都不会怀疑这个排名存在弄虚作假的问题。
可也正因如此,南江书院的水平与厉害,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感到震惊与意外,看到被张贴出来的前二十名答卷后,谁都能看得出来其中的实力差距。
前四名答卷论文采,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关键在于人家引经据典写的内容,让人读着言之物,极其切中主题,没有半点虚言。
要是换了往届大考,这样的答卷或许无法取得如此令人瞩目的成绩,可是在这场意义比较特殊,又是由邵云博与葛尚书这两位极其务实的官员主持大考,他们的优秀立刻被显了出来。
翰林院中有人反复看了看前四名的答卷,满腹费解的嘀咕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答卷,我总有种似曾相似,仿佛特别熟悉的感觉呢?”
听到这话,顿时引来旁人的高度警觉,南江书院在本就声名显赫的情况下,再次名震京城,让人为之感到惊叹的同时,也难免有些不是滋味,许多人都存在想抓其把柄的心思。
“吴兄,你好好回想回想,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
吴宣皱着眉头仔细想了又想,面上突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是了,像圣上在去岁参加会试时的答卷,我因会试排名位列圣上之下,当时曾反复阅读过圣上的答卷。”
有人不相信的说道。
“这怎么可能?去岁大考的题目,与这次大考的题目截然不同,两者怎么可能会像?”
面对同僚的质疑,吴宣态度认真的解释道。
“不是说内容像,在下说的是这种行文风格,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找出圣上去岁参加大考的试卷存档,好好对照一下,看我说的对不对。”
“从切题思路,到释题,再到这论述总结,看着全都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它们相当于……有着同一个框架,只是往里面填充了不同的内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吴宣的提醒,其他人再看那些答卷时,也都有了各自的发现,然后十分默契的找出皇上去岁参加大考的答卷,又找出其他南江书院考生的答卷。
众人震惊的发现,以前那些南江书院考生的答卷,虽然也有相似之处,但还存在着一些差别,可是今年参考的九人,答题的风格全都与皇上去岁考取会元的答卷如出一辙。
经过这番比对,谁都不傻,都能意识到,人家南江书院这是拿皇上去年考取状元的答卷做范本,扒出框架后,让他们的学生只需往里面填充内容就行。
很显然,科举这点事,已经被人家给研究得透透的,人家现在厉害到可以批量产出进士了,这还让人咋玩?
有人不服气的抱怨。
“这是违规吧?再这么下去,大考岂不是要被他们南江书院给包圆了。”
虽他人心中虽然也充满危机感,却大多都不认可对方的话。
“人家凭本事考出来的名次,怎么违规了?那些世代出进士的书香门第,难道就没掌握点不传之秘?”
吴宣也是持后者这种看法。
“是啊,说到底,大考考的是我们的综合知识积累,又不是只靠这些技巧就能取得成功,南江书院这次考得好,重点在于他们很注重对学生的全方位培养,尤其是在务实方面,正中这次的考题。”
“可不只是凭借文风取得的成绩,毕竟今岁与去岁的主考与审卷官,都不是同一批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公式
发现这个现象的,不止是翰林院的这些人,这让许多人都能感觉到难言的压力与威胁,但是谁也无法多说什么。
毕竟他们这些世代为官的家族,谁家没掌握一些科举考试的经验与窍门呢,只是南江书院过分了些,也毫无遮掩了些。
可是人家是面向天下寒门招生的一家大书院,优中择优的挑出一些在科举方面有天分的学生,重点加以培养,是毫无私心保留的倾囊相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