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退去。
“即使拯救真的出现还有意义吗人类的尊严已丧失殆尽。”毕云峰说,他曾是执剑人的候选人之一,大移民时成为地球抵杭运动亚洲分支的主要指挥官。
像他一样保持理智的人仍然有很多,在各个学科领域都对安全声明进行着大量的深入研究。探索者们风雨兼程,试图找到具有坚实科学础的安全申明发布方法,但所有的研究都渐渐指向同一个结论。
如果真的存在发布安全声明的可能性,那就需要某种全新的技术,这种支术远超出地球世界目前的科学水平,人类闻所未闻。
对于己消失在太空中的“蓝色空间”号飞船,人类社会的孩子脸又变了。这艘飞船由拯救天使再次变成黑暗之船、魔鬼之船。它劫持了“万有引力“号,对两个世界发出了罪恶的毁灭诅咒,它的罪恶不可饶恕,它是撤旦的终极形态。那些朝拜智子的人,同时也代表人类发出请愿,希望三体舰队尽快搜索并追杀两艘飞船,以维护正义和主的尊严。与其他的祈祷一样,这个呼吁没有得到智子的任何回应。
与此同时,程心在公众眼中的形象也慢慢发生着变化,她不再是一个不合格的执剑人,再次成为一位伟大的女性。人们挖出了一篇古老的散文屠格涅夫的门槛来形容她,她勇敢地跨过了那道没有女人敢于接近的门槛,然后,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也面对着日后将道受的无尽的屈辱,在最后关头没有向宇宙发出毁灭的信号。至于她最后放弃威慑操作带来的后果,人们不再多想,只是感受着她对人类的爱,这伸爱产生的痛苦甚至使她双目失明。
从深层分析,公众对程心的这种感情其实是对她潜意识中的母爱的回应。在这个家庭已经消失的时代,母爱也变得稀薄,天堂般的高福利社会抑制了孩子们对母爱的需求。但现在,人类世界暴露在冷酷的宇宙中死神的镰刀随时都会落下,人类这个文明的婴儿被丢弃在阴森恐怖的黑暗森林中,他大哭起来,只想抓住妈妈的手。而程心这时正好成了寄托母爱的对象,这个来自公元世纪的年轻美丽的女性是先祖派来的爱的使者,是母爱的化身。当公众对程心的感情纳人了日益浓厚的宗教氛围中时一个新纪元圣母的形象再次被逐渐建立起来。
对程心来说,这断绝了她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生活对于程心早就成了负担和折磨。她之所以选择活着,是不想逃避自己应该承担的东西,活下去就是对自己那巨大失误的最公平的惩罚,她必须接受。但现在,她已经成了一个危险的文化符号,对她日益增长的崇拜,将成为已经在迷途中的人们眼前的又一团迷雾。这时永远消失就是她最后应尽的责任了。
程心发现,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竟然很轻松,就像一个早就打算远行的人,终于卸下一切俗务,可以轻装出发了。
程心拿出一个小药瓶,里面只剩一粒胶囊,这是短期冬眠的药物,她就是靠这种药冬眠了六年,但如果没有体外循环系统维持生命,人服用后会很快无痛苦地死去。
这时,程心的意识就像太空一般透明而空旷,没有回忆,没有明显的感觉精神的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正在落下的生命的太阳,像每一个黄昏一样自然这就对了,如果一个世界都能在弹指一挥间灰飞烟灭,一个人的终结也就应该如露珠滚下草叶般平静淡然。
正当程心把胶囊放在手中时,电话响了,又是弗雷斯打来的,这里是黄昏,澳大利亚已是夜里。
“孩子,这里月亮很好,我刚才看到一只袋鼠移民居然没把它们吃光。”
弗雷斯从来不用视频通话,好像自信他的语言比图像更生动,虽然知道他看不到自己程心还是笑了笑,“那真好,弗雷斯,谢谢。”
“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老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应该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们每次通话都这么简短。
艾aa上午刚来过,兴高采烈地告诉她又有一项大工程中标:在同步轨道上建造一个更大的十字架。
程心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两个朋友在这一段噩梦般的短暂历史中,她只有这两个真正的朋友,如果她结束自己的生命,那对他们是怎样的打击她刚才还透明空灵的心突然抽紧了绞痛起来,像被许多只手抓住。平静的精神水面破碎了,上而倒映的阳光像火一殷燃烧起来。七年年前,在全人类面前她没能越下那个红色按钮,现在想到两个朋友。他也难以吞下这粒会带来解脱的药。她再一次看到自己无边无际的软弱,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女人。刚才,她面前的那条河是封冻的,她可以轻松的走到彼岸但现在,河面融化了,她只能趟过黑色的河水。这将是漫长的折磨,但她相信自己会走到对岸,也许会犹豫和挣扎到明天凌晨,但她最终会咽下哪里胶囊,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这时电话又响了,是智子打来的,她又请程心和罗辑明天去喝茶,说这是同他们最后的告别。
程心把胶囊慢慢放回药瓶,这次会面她必须去,这意味着有足够的时间趟过那条痛苦的河了。
第二天上午,程心和罗辑又来到智子的空中别墅,他们看到在几百米的下面聚集着大片的人海。智子昨天晚上向全世界宣布自己要离开,今天来朝拜的信徒比往日多了几倍,但并没有往日的祈祷和呼喊声人群处于一片寂静之中,像等待着什么。
在别墅的门前,智子又说了与前两次一样的欢迎的话。
这次的茶道是在沉默中进行的,他们都明白,两个世界间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程心和罗辑都清楚地感觉到下方人海的存在。地面上沉默的人海像一块大吸音毯,使茶厅中的寂静更深了,有一种压抑感,似乎窗外的白云都凝重了许多,但智子的动作仍那么轻柔曼妙,细瓷茶具相碰都不发出一点声音,智子似乎在用轻柔和飘逸对抗这凝重的时空。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程心和罗辑并没有感觉到漫长。
gu903();智子把做好的茶双手捧给罗辑,我要走了请二位多多保重。”再把茶捧给程心,“宇宙很大,生活更大,也许以后还有缘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