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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体3死神永生 刘慈欣 2381 字 2023-10-14

的生活对她们而言是地狱般的折磨,程心自然就成了这些人发泄的对象。她们动不动就对她恶语相向,骂她是废物,没能威慑住三体世界,最该死的是在接到攻击警报后放弃了威慑操作,否则引力波广播一启动,三体人就吓跑了,至少还有几十年的好日子过,即使广播启动后地球立即毁灭,也比到这鬼地方受罪强。开始她们只是骂,后来发展到对程心动手动脚,甚至抢夺她的配给品。

但aa却拼命保护她的朋友,她像个小泼妇一样一天与那六个女人打好几次架,有一次抓住一个最凶女人的头发往上下铺的床柱上撞,把那人撞得血流满面,那几个女人这以后才再不敢轻易惹她和程心了。

但憎恨程心的并不止这几个人,周围的移民也经常来骚扰,他们有时朝这间房子扔石头,有时一大群人围住房子齐声叫骂。

对这些,程心都坦然接受了这些甚至对她是一种安慰,作为失败的执剑人,她觉得自己应该付出比这更大的代价。

这时一位名叫弗雷斯的老人来找她,请她和aa到自己的房子里去住。弗雷斯是澳大利亚土著,八十多岁了,身体仍很强健,黝黑的脸上长着雪白的胡须。作为本地人,他暂时能够保有自己的房子。他是一个冬眠后苏醒的公元人,在危机纪元前曾是一个土著文化保护组织的负责人,在危机纪元初冬眠,目的是为了在未来继续自己的事业。醒来后他发现,跟自己预料的一样,澳大利亚土著与他们的文化一起,已经接近消失了。弗雷斯的房子建于21世纪,很旧但十分坚固,位于一处树丛边缘。迁到这里后,程心和aa的生活安定了许多,但老人给她们最多的还是心灵上的安宁。与大多数人对三体世界撕心裂肺的愤怒和刻骨铭心的仇恨不同,弗雷斯淡然地面对眼前的一切,他很少谈论这危难的时局,只说过一句话:“孩子,人做过的,神都记着。”

是的,人做过的别说神,人自己都还记着。五个世纪前,文明的地球人登上了这块大陆尽管大部分是欧洲的犯人,在丛林中把土著当成野兽射杀,后来发现他们是人不是兽,仍照杀不误。澳大利亚土著已经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生活了几万年白人来的时候澳大利亚还有五十万土著,但很快就被杀得只剩三万,直至逃到澳大利亚西部的荒凉沙漠中才幸免于难其实,当智子发表保留地声明时,人们都注意到她用了reservation这个词,这是当年对印第安保留地的称呼,那是在另一块遥远的大陆上,文明的地球人到达那里后,印第安人的命运比澳大利亚土著更悲惨。

刚到弗雷斯家里时,aa对那旧房子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那里好像是澳大利亚土著文化的博物馆,到处装饰着古老的树皮画和岩画、用木块和空心树干做成的乐器、草辫裙、飞去来器和长矛等。最让aa感兴趣的是几罐用白色黏土、红色和黄色的储石做成的颜料,她立刻知道了那是干什么用的就用手指蘸着在自己脸上涂了起来,然后跳起她从什么地方看到过的土著舞蹈,嘴里哈哈地叫着,说早点这样就能把之前住的房间里那几个婊子吓住。

弗雷斯笑肴摇摇头,说她跳的不是澳大利亚土著的舞,是毛利人的,外来的人常把这两者搞混,但他们很不同前者温顺,后者是凶悍的战士而就算是毛利人的舞她跳得也不对,没把握住儿精神。说着,老人用颜料在自己脸上涂了起来,很决涂成一张生动的脸谱,然后脱下上衣,露出了黝黑的胸膛上与年龄不相称的结实肌肉,从墙角拿了一根货真价实的长矛为她们跳起了毛利战士的舞蹈。他的表演立刻像勾了魂似的把她们吸引住了,弗雷斯平时的和善宽厚消失得无影无踪,瞬间变成一个咄咄逼人的凶煞恶神,浑身上下充满了雄壮刹悍的攻击力,他的每一声怒吼、每一次跺脚,都使窗玻璃嗡嗡作响,令人不由得发抖。最令她们震撼的还是他的眼睛,睁得滚圆,灼热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气喷涌而出,凝聚了大洋洲雷电和腿风的力量,那目光仿佛在惊天动地地大喊:不要跑我要杀了你我要吃了你

跳完舞,弗雷斯又恢复了平时的和善模样,他说:“个毛利勇士,关键是要盯住敌人的眼睛,用眼睛打败他,再用长矛杀死他。”他走到程心面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孩子,你没有盯住敌人的眼睛。”他轻轻拍拍程心的肩膀,“但,这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第二天,程心做了一件连她自己也很难理解的事:她去看了维德。

那次谋杀未遂后,托马斯维德被判刑三十年,现在,他所在的监狱刚迁到澳大利亚的查尔维尔。

当程心见到维德时,他正在干活,把一个用做仓库的简易房的窗子用合成板封住。他的一只袖管是空的,在这个时代,本来很容易接一只功能与正常手臂差不多的假肢的,不知为什么他没有那么做。有两个显然也是公元人的男犯人冲程心轻桃地打口哨,但看到程心要找的人后他们立刻变得老实了都赶紧垂头干活,好像对刚才的举动有些后怕。

走近维德后,程心有些惊奇地发现,虽然在服刑,还是在这样艰苦的地方,他反而变得比她上次看到时整洁了许多,他的胡子刮得很十净,头发梳得整齐有形。这个时代的犯人已经不穿囚服了,但他的白衬衣是这里最干净的,甚至比那三个狱警都干净。他嘴里含着几颗钉子,每次用左手将一颗钉子按进合成板里,然后拿起锤子利落有力地把钉子敲进去。他看了程心一眼,脸上的冷漠没有丝毫变化,继续在沉默中干活。

程心看到这人第一眼时就知道,他没有放弃,他的野心和理想,他的阴险,还有许许多多程心从来不知道的东西,什么都没有放弃。

程心向维移伸出一只手来,他看了她一眼,放下锤子,把嘴里咬着的钉子放到她手中,然后她递一颗钉子,他就钉一颗,直到程心手中的钉子都钉完了他才打破沉默。

“走吧。”维德说,又从工具箱中抓出一把钉子,这次没有递给程心,也没有咬在嘴里,而是放在脚旁的地。

“我,我只是”程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说离开澳人利亚在移民完成前快走。”维德低声说,他说这话时嘴唇几乎不动,眼睛盯着正在钉的合成板,稍远此的人都会以为他在专心干活。

gu903();同三个世纪前的许多次一样,维德又是以一句简短的话让程心呆住了。每次,他都像是扔给她一个致密的线团,她得一段一段把线团拆开才能领会其中复杂的含义。但这一次,维德的话让她立刻不寒而栗,她甚至没有胆量去拆那线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