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便去将小沙煲打开,原来是一锅乌鱼汤。他为兰芷摆放好碗筷,又去扶兰芷起身:“来吃早餐。乌鱼生肌补血,我特意让府上厨子炖的,还温着呢。”
预想的再次争吵没有出现,兰芷盯着桌上的小沙煲,有些不知所措。她心中挣扎半响,终是贪恋男人的温柔与体贴,顺着他的力道坐起,行去了桌边。
一场不愉快就这么气势汹汹来到,却又无声无息离开。两人都默契再不提昨日之事。偏堂的物品终于派上了用途,婚事也有条不紊继续筹办。这么过了半个月,一日清晨,段凌对兰芷道:“阿芷,明晚陪我去参加个宴席可好?”
兰芷正在院中拿着剑比划招式,听言一愣:“什么宴席?”
段凌懒洋洋靠去一旁树上:“一个对头给他的小妾办寿宴,邀我去参加。”
兰芷不解:“既然是对头,为何还要去参加?”
段凌便撇撇嘴:“我本不想去参加,可圣上前几天提了句,让我与他好好相处。”他顿了顿,却是有些小得意微抬了下巴:“那人宴请了许多同僚,有好些人与我关系不错。他们知道我要成亲了,一直说想要见你。我便想着,我家阿芷长得这般漂亮,的确是该带去给他们见见,好让他们羡慕。”
说话时,男人上下打量兰芷,一副“真是越看越满意”的神情。兰芷微红了脸,却是应了下来:“我没参加过宇元的宴会,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段凌失笑:“你还怕礼节不周全么?宇元人的规矩不比中原人多,宴会也不过是说说场面话,吃吃喝喝罢了。届时你跟在我身边便是……”说到此处,他却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皱了皱眉:“倒是那主人家,你得留意些,别和他独处。”
兰芷只觉段凌这话说得古怪:“为何?”
段凌想了想,措辞道:“办宴会的人名唤秋玉成,是当今圣上的远亲,现在宗人府任宗令。”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将秋玉成的另一个身份告知,只是继续道:“这人喜怒无常,手段毒辣,行事偏激。更有个变态的嗜好,便是喜欢睡别人的女人。不怕告诉你,他连圣上的妃子都曾有染指,只是圣上惜才,又不重情爱,这才睁一眼闭一眼放过了他。”
他双手搭上兰芷的肩,认真道:“他比我更早跟随圣上,因此也清楚我的底细,对纳兰王非常感兴趣。若让他知道你是纳兰王,一定会对你行不轨之事,所以明日,你要时刻待在我身边,切莫与他独处,以免他发现你的身份。”
兰芷点点头,却是随意问了句:“他为何会对纳兰王感兴趣?”
段凌眸中有情绪一闪而过。他没有说实话,只是敷衍道:“谁知道呢?许是觉得你背上那朵花稀奇吧。”
因着段凌的叮嘱,兰芷次日下午来到秋府时,心中万分警惕。时是傍晚,宴席还未开始,一众宾客在府中的戏台前听戏。她与段凌始一坐下,便陆续有人前来打招呼,与段凌交好的同僚还会打趣他俩几句。这么过了大半个时辰,眼见日头西沉,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恭敬上前:“段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段凌厌烦“啧”了一声,可思量片刻,却还是放下茶水起身道:“阿芷,你和我一同去。”
两人跟着小厮进了内院。兰芷放眼看去,微微惊讶,只因这内院树木成荫环境清幽,假山流水相映成趣,竟是很有些中原人的风雅之气。正在感叹之际,却见段凌忽然停了步,与此同时,一个男人飞扑到他们面前,朝着段凌亲密唤道:“小凌凌!你终于来了!”
段凌扣住兰芷手腕,一把将她拖到自己身后:“秋玉成,你单独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兰芷越过段凌的肩,打量秋玉成。便见他穿玄色锦衣,身材颀长面若冠玉,竟是个男生女相的美男子。她打量秋玉成的同时,那人也一脸新奇之色打量她,可是很快,他却移开了目光,朝段凌嘻嘻笑道:“我想先见见你嘛!也顺便见见嫂嫂。”他露出了一副失望的神情,压低声朝段凌道:“小凌凌,你的眼光也不怎样嘛,亏我这么期待……”
那声音虽低,可兰芷就在一旁,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她不吭声,段凌却一声冷笑:“我的眼光还轮不到你来评价。”他将兰芷遮得更严实了些,不耐道:“现下人你也见过了,我便回去看戏了。”
秋玉成却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在段凌眼前一晃,复又收入怀中。他动作太快,饶是兰芷也没能看清那东西,却见他笑眯眯朝自己道:“嫂嫂,我想借你夫君一用,可不可以?”
兰芷继续不吭声。她以为段凌不会搭理这人,却不料段凌转向她,脸上神情有些凝重:“阿芷,我和他去一趟,你先回席。”
兰芷微讶,却仍是应允。她回到戏台,戏子刚好唱完一出戏。兰芷在座位坐下,随意一眼扫去,端茶杯的手便顿在了那里:台上那个弹奏古筝的女孩……怎么是杜怜雪?!
一时间,她的心中满是惊疑:任元白离开浩天城后,杜怜雪便离开了新凤院,深居简出几近隐匿,现下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jacque的手榴弹和地雷mua!(*╯3╰)
☆、第44章陷阱(四)
眼见兰芷行远,段凌朝秋玉成道:“圣上的玉佩给我。”
秋玉成瞪大了眼:“小凌凌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拿个假玉佩骗你不成?”
段凌一声轻嗤:“偷鸡摸狗的事情你都没少干,偷天换日也不是没可能。”
秋玉成一脸委屈,又扑上去想抱段凌,被段凌一个闪身避开。秋玉成直起身,却是得意晃了晃手中的东西:“什么偷鸡摸狗?我这是妙手空空。”
段凌一眼看去,便见到了自己的玉佩,脸色一沉:“还给我!”
秋玉成不还。他拿着段凌的玉佩翻来覆去细看,连连赞道:“好玉!好雕工!小凌凌,你什么时候也懂得欣赏玉器了?”
段凌脸色稍缓:“我女人雕给我的,自然是好东西。”
秋玉成听了这话,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嫂嫂说这是她雕的?”他又将那玉佩看了几看,朝着段凌挤挤眼:“哎哟哎哟,我突然开始对她感兴趣了呢!”
不待段凌发怒,秋玉成便将玉佩扔回:“开玩笑开玩笑,你别当真!”他终于从怀中摸出圣上的玉佩,递给段凌。段凌板着脸仔细看过,确认是真物,这才将东西交还,问道:“圣上有什么安排?”
秋玉成难得正色道:“我向你讨要质子府令牌,并非为了整修宫殿,而是为了设计抓捕中原细作首领。”
段凌不料他会提起任元白,心中便是一惊。却听秋玉成继续道:“几个月前,我策反了一个中原细作,本想顺藤摸瓜抓住他们首领,可惜那人级别不够,不曾与首领接触。但他向我透露,首领想偷质子府令牌,营救中原太子回国。”他撇撇嘴:“我本想着,他们若敢偷你的东西,定是会被你抓个正着,便也没插手,只安静等候消息。可许是你防备严密,他们竟然迟迟没动手,无法之下,我便与圣上商议,以整修宫殿为名,让你将令牌交予我。”
他戳了戳段凌的胳膊:“想你段凌是谁啊!堂堂虎威卫副使,威名在外。”又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呢?不过一宗人府吃闲饭的小官员,庸庸碌碌。”
段凌依稀猜出了他的安排,心中不好预感渐升,口中却是淡淡道:“你是圣上钦定的暗卫头目,专司刺探缉捕,又武功高超,怎么会是庸庸碌碌的小官员。”
秋玉成假意害羞捧脸,却是道:“可这种事没几个人知道啊!”他一拍手:“你看,我这没本事的官员正巧给小妾办寿宴,邀许多人前来参加,还请了戏班子入府唱戏!届时人来人往管理松懈,那首领此时不来偷令牌,更待何时?”
段凌总算明白为何他不参加秋玉成的宴席,圣上都会出面干预了。他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暗自庆幸:所幸他已经将任元白赶出了浩天城!否则此次秋玉成计策周详,任元白十之□□会上当。届时那人被抓,兰芷说不定就会被连累。他不屑状道:“你就这么笃定他会前来?”
秋玉成嘻嘻一笑:“你别说,还真差点让他跑掉。前些日子,那首领不知是不是听到了风声,竟然偷偷离开了浩天城。我让那细作写信给他,告诉他令牌在我这,他也十分稳妥,只是留在城外静观其变。”他顿了顿:“不过,还好我有小桃红。”
段凌微微皱眉:“小桃红?”
秋玉成盯着他看片刻,忽然一脸愤愤道:“你!你是不是根本不记得她了?!她那么漂亮!”他夸张比划起来:“她有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就如同夜空一般剔透。她的皮肤细腻光泽就如上好的羊脂玉,她的腰肢……”
段凌沉默听完了他的一大串肉麻话,终是道:“黑发黑眼……她是中原人。”他只觉心沉了下去:“她是中原人的细作。”
秋玉成抚掌赞叹:“小凌凌果然聪明!”他兴致勃勃:“我估计前些日子那首领按兵不动,便是在等小桃红打探消息。现下得知消息属实,小桃红又能在府中接应,他们怎会再浪费机会?”
段凌不自觉抓紧了手中的剑。他继续与秋玉成闲聊,想要多从秋玉成口中套出些信息:“你的爱妾背叛了你,你怎么看着一点也不伤心?”
秋玉成哈哈大笑:“为什么要伤心?实在太有趣了!你不知道,她近日借采办之名外出与人接头,给他们传递消息,晚上却与我恩爱甜蜜,我若不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真要被她勾了魂去。”他连连摇头:“所以啊,女人不能信!”
段凌一时心乱。小桃红既然会外出与人接头,便说明任元白已经上钩。那兰芷呢?她知不知道任元白回了浩天城?又知不知道任元白想来秋府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