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认为现今的整个物理学,甚至整个科学能解释这现象吗您就丝毫不感到好奇看到您这样,我真比见到球状闪电还吃惊”
张彬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第一次正视我:“你见过球状闪电”
“我只是比喻。”
我无法把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告诉眼前这个麻木的人,这种对大自然那深邃秘密的麻木充斥着整个社会,对科学来说早就是一种公害。如果这种人在学术界少一些,人类现在说不定已飞抵人马座了
张彬说:“大气物理学是一门很实用的科学,球状闪电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现象,在国际建筑物防雷标准iectc-81,以及我国1993年颁布的建筑物防雷设计规范中,都没有考虑到它,所以,在这东西上花太多的精力,意义不大。”
和这种人真没有什么太多的话好讲,我谢过他转身走人。要知道,他能承认球状闪电的存在,已经是一大进步了直到1963年,科学界才正式认同这种闪电的存在,这之前,所有的目击报告都被断定为幻觉。这一年的一天,美国肯特大学电磁学教授罗格杰尼逊在纽约的一个机场亲眼看到了一个球状闪电,那个直径约二十厘米的火球穿墙进入一个机库,穿过了机库中一架飞机的机身,又穿墙飞出机库消失了。
当天晚上,我首次在googe1主页上键入“baightng”主题词搜索,不抱太大希望,但搜索结果中的网页竟达四万多个,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准备为之付出全部生命的东西,全人类也在关注着。
1著名互联网搜索引擎。
又一个新学期开始了,炎热的夏天到来了。夏天对我的意义多了一层:雷雨将出现,这使我感觉自己离它更近些。
这天张彬突然来找我,他给我们上的课在上学期就已结束,我几乎把他忘了。
他对我说:“小陈,我听说你父母都不在了,经济情况比较困难。今年暑假,我有一个项目缺一个助手,你能来吗”
我问是什么项目。
“是对云南省一条设计中的铁路进行防雷设施的参数论证,另外还有一个目的:在国家正在制定中的新防雷设计规范中,计划把以前全国通用的0015的落雷密度系数改为依各地区的情况分别制定,我们是去做云南地区的观测工作。”
我答应了他。我的经济虽不宽裕,但还过得去,答应去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实际接触雷电研究。
课题组有十几个人,分为五个小组,分布在很广的范围内,相互之间相隔几百公里。我所在的这一组除了司机和实验工,正式成员只有三个人:我、张彬和他的一个叫赵雨的研究生。到达研究地域后,我们住在一个县级气象站里。
第二天早上,天气很好,将开始第一天的野外作业。当我们从那间当作临时仓库的小房中向车上搬仪器设备时,我问张彬:“张老师,目前对雷电内部结构的探测有什么好办法吗”
张彬目光敏锐地看了我一眼,他显然知道我在想什么:“从目前国内工程建设的需要来看,对雷电的物理结构研究不是首要任务,当务之急是对它的大面积统计研究。”每当我的提问涉及到球状闪电,哪怕是像这次这样远远地涉及,他都避而不答,看来这人对没有实用价值的研究真是深恶痛绝。
倒是赵雨回答了我的问题:“手段不多,目前连闪电的电压都无法直接测定,只能通过测定其电流值来间接推算。至于研究雷电物理结构最常用的仪器,就是这东西。”他指了指仓库一角放着的一堆管状物,“这叫磁钢记录仪,是记录雷电电流的幅值和极性用的,它是用具有较高剩磁的物质制造的,在它中部的导线接闪时,就可根据雷电电流产生的磁场在记录仪中形成的剩磁,来计算雷电电流的强度和极性。这是60si2n型,还有塑料管型、刀片芯型和铁粉型。”
“我们这次要用到它吗”
“当然,要不带来干什么不过那要到后面了。”
第一阶段的任务是在观测区域安装雷电定位系统,这种系统通过大量散布的雷电传感器把信号集中到计算机中,可对特定区域的落雷数量、频度和分布进行自动统计。这实际上是一个只会计数和定位的系统,不涉及雷电的物理参数,所以我不感兴趣。主要的工作是在野外安装传感器,这是一项辛苦活儿。运气好还可以把传感器装到电线杆或高压线塔上,但大部分情况还要自己竖杆子。几天下来,实验工们都连连叫苦了。
赵雨是一个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人,对自己的专业尤其如此,在工作上能拖就拖,能赖就赖。他开始还对周围热带雨林的风光赞叹不已,后来新鲜劲过了,便显得没精打采。但他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我们也很谈得来。
每天晚上回到县城,张彬总是在房间里埋头整理当天的资料,而赵雨有机会就溜,拉着我到县城里那条古朴的小街上去喝酒。那条街常常没电,古老的木屋在烛光中时隐时现,使我们回到了那没有大气物理学和其他物理学,甚至没有科学的时代,一时忘记了现实。这天我们坐在一家小酒店的烛光中,醉意朦胧,赵雨对我说:
“如果这雨林深处的人们见过你的球状闪电,他们一定能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
我说:“我问当地人,他们早就见过,也早就解释了:那是鬼魂的灯笼。”
“这不就行了”赵雨手一摊说,“很完美的,那些等离子体啦孤立子-谐振腔啦能告诉你的东西也不见得比这个学说多。现代化就是复杂化,我不喜欢复杂化。”
我哼了一声:“像你这号人,这样的工作态度,也就张教授这样的导师能容你。”
“别提张彬,”赵雨醉醺醺地挥挥手,“他是这种人:如果一个钥匙掉到地上,他不会循着刚才发出响声的方向去找,而是找来一把尺子和一枝粉笔,把整个屋子的地板打上方格,然后一格一格挨着找”
我们都埋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