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乱的意识里,她本能的抬起身体向他贴近,他喘息一声,牢牢把握住她弧度纤细的腰肢,将她拉近自己,让彼此的身体更加契合,体肤间的摩擦燃起新火,他紧紧抱住她,在她耳侧低低喘息:“扶摇,我在。”
她低低“嗯”了一声,下一瞬便身子一僵,唇间绽出模糊的轻吟,直到她将自己软化成一滩春水,他才自千山万水之外策马奔来,……他和她,从现在开始,真正融为一体,从现在开始,她就真的已经将自己交给了他。
她的泪便落了下来,她哽咽的抱紧他,将脸埋在他肩窝,她的唇在他耳侧,她一偏头含住他耳垂,在他耳边清清楚楚的道:“我爱你。”
我爱你。
十五年前初遇,四年前重逢,分分合合辗转七国,直到今日,在五洲大陆的最北端,我终于能够坦坦荡荡的告诉你,我爱你。
爱你在很早之前,告诉你却直到今天。
抱着自己的那人突然静了一静,随即沉沉压下来,他俯脸过去,找着她的唇,吻去落在她唇上的泪水,低低笑:“爱我,为什么要哭?”
她不语,用手遮着眼,他却突然将她翻个身,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已经落在他身上,身下是他朦胧如海的眼睛,他那样深深的看她,问她:“爱我多久?”
爱他多久?
她突然被这个问题问住,爱他多久?似乎只是刹那惊电便深深镂刻,又似乎经过年深日久的点点缠磨才印上心痕,他在她的世界里,从来便就是个特例,一开始便是缠绵,到现在也许还会陌生。
陌生这样的男子,如何便会爱上一无是处的她,她有什么好?任性而自私,一路里操碎了他的心,到头来……她闭着眼,不看他,他却似是不肯放松,似乎想要得到什么印证一般,依旧问她:“爱我多久?”
爱他多久?
许是穹苍四境中雪地上鲜血的惊痛,是接天峰神吼之地的冰洞的森凉,许是璇玑李家庄大雨倾盆里那一抱,是玉衡离间追杀之中无声默契的温暖。
或者更早,无极行宫里隔湖抚琴的含笑男子,姚城昊阳山温泉中含怒那一骂,甚至,玄元山上还算陌生的他,伸出的援手。
或者,这些都不是,而只是漫长旅程中那些倾心扶持和相伴,是随风潜入润物无声的点滴侵占,是不动声色不愿为她所知的铺就她的路的苦心,是以宽阔博大胸怀做出的放手和成全。
让不愿被羁绊的自由心灵,最终为他回首。
她闭着眼笑起来,吻他的脸,轻轻道:“很久……很久……”
那吻落下,泪也落下,今夜的她特别的爱哭,也特别的柔软和放纵,最初的羞涩过后,她竟大胆而主动的试探挑逗他,泪水无声无息汹涌,伴着汗水洒落,两人的身上都湿着细润的光,她像一条游鱼,湿漉漉在彼此的躯体间游走,一遍遍更紧的拥抱他,且让她今日尽情放纵,补偿他这一路所有的缺失和亏欠,如果可以,她希望补偿得多些,更多些……
这拥抱如此放纵,这欢爱如此无休无止,这一夜含泪的抵死缠绵,似要将一生的精血尽献于彼此。
天将明时她困倦无力,他才放手,手指细细在她汗湿的背部肌肤滑过,她闭着眼睛装睡,听见他在她耳边轻轻道:“我也爱你……很久很久。”
她闭着眼睛,在自己的疼痛的心跳中静静的听,听他睡下,呼吸匀净,又等了一会,才悄悄坐起。
他安安静静睡着,没有缠着她也没有压着她,这让她不用再愁如何才能不惊动他的起床,她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里深深凝视他的睡颜,那一张宁静的脸,肌肤是高贵的玉质的白,而长长的睫毛覆下,在眼下覆出弧度优美的暗影。
她微微倾下身去,似想吻一吻那双眼,然而她最终在半空停住,将一个吻,落在黎明清冷的空气里。
她静静抱膝在床上坐了一刻,黑暗重重落在她肩上,她似被压得轻轻颤抖。
随即她穿衣起身,无声无息飘出门去。
再不回头。
※※※
她走在长青神殿的黎明中,一路向前,手中握着薄薄的黄金页。
那是大风留下的黄金页的最后一张。
当初那卷黄金页最后一张,画满奇怪的线条,她并没有看出来是什么东西,如今在长青神殿住了这许久,她终于明白,那是长青神殿的地图。
长青神殿的地图如何会在那册子中,又如何会被大风得去,以及这册子和她宿命的联系,如今已经不知道答案,她现在注意到的,是地图中特意标出来的地方。
长青神殿的接魂地宫。
数百年前,她就是在那里,被创教祖师送走,送她去另外空间里,一代代转世历练,等待彼此回归。
如今她便要去那里。
没有得知母亲消息,她还可以自欺欺人,然而今夜见了那一幕,她再无法硬着心肠这样留下来,让母亲等不到她凄凉死去,死后无人送终,再在这个世界,享有自己的红尘幸福。
那样的幸福,在日后的日子里,会化成戕心的刀,日日割着她良心的肺腑,将她的人生割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到那时,那也不会再是幸福。
她只能回去,而这一别,再无回首之机。
虽然她有探问过离开的办法,甚至有意无意中找寻长青神殿中关于此类神术方法的记载,虽然她最希望的是能回去给母亲送终,然后再回到他身边,然而便是她自己也知道,这想法实在太过荒唐,不啻于一个梦,空间劈裂,万中无一的几率,能回去已是万幸,怎么可能这般穿来又穿去?
那么无极。
这一夜的颠倒狂欢,这一夜的放纵淋漓,是我所能给你的最后补偿。
且过这一夜红尘迷醉,再回首沧海横波。
接魂地宫的金色巨门,在她面前缓缓开启。
这个地方竟然没有守卫,据说数百年前自从祖师那一场大乱,这个地方便再没有人来过。
历代殿主在传说中都是“飞升”,所以这里虽然名义上是长青神殿殿主停灵的地宫,实际上连衣冠冢都不算。
孟扶摇轻轻走下刻着莲花的石阶,听见自己的足音在幽深的地道中空洞的回响。
甬道阴沉幽长,青花瓷长明灯熠熠闪烁,地面是宽阔巨石铺就,每三步石面上雕刻着一朵巨大的莲花,品字形的地宫在她眼前逐渐袒露,步步金光,耳室里翡翠巨兽沉默相望。
一切,似曾相识。
那年初遇长孙无极时那个梦突然重来,孟扶摇毫不犹豫向主墓室行进,随即她停住脚步。
那般高阔巨大,超过人脑可以想象的雄伟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