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只好叫他在稻草垛里权度一晚。
他自得龙在天传授,已不知人间有睡眠。但身处是非之中,哪里还敢在这毫无屏障的地方练功只好勉强睡下。
当夜月色如水,他躺在明朗广褒的天空下,任思绪随风起舞,飘然无踪,倒别有一番风味。
忽听脑后“丝”地一声,什么东西碰在稻草上,发出轻响。他怕有毒蛇之类,一屁股坐起来,欲看个究竟。
哪知还没坐稳,脑后凉风大起
剑光映在身畔的地上。
他从这剑光的倾斜和宽窄,迅速判断出偷袭者出招的招式和手法。
他心中惊骇,翻身一滚,顺手抓起放在一边的兵刃,站起来时剑早出鞘,横扫而出。
以他出剑的速度,和手上蕴含的力道,加之他妙到毫颠的运力之法,若与偷袭者两剑相交,对方兵器必然脱手
就在胜券在握时,关千剑突感不妙:若这人只是庄梦蝶派来试探于我,岂不是再无辩白的机会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已出剑,且一出剑就倾尽了全力。
还能如何补救
就这一疏神,手上不觉有几分犹豫。
来人也异常机敏,剑尖一抬,在千钧一发之际,竟然让过来剑。双方相差不到一指的距离,就那样无声无息地交叉而过。
两人一经朝相,关千剑又吃一惊
“是你”
第一六六章恐怖梦魇
来人正是林泉。关千剑想不到这个患难兄弟对自己如此不留情面,竟至于趁夜刺杀。
“许久不见,林兄的武功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喜可贺”关千剑一边说话,一边暗暗戒备,同时感到万分为难:难道真的可以与他生死相搏吗
林泉却显得分外轻松自在,微微一笑,还剑入鞘,跳下稻草垛,和他站在一起。
“对不住,你夸我我可不能夸你,因为我怕你骄傲。”林泉说完,望着关千剑莞尔一笑,一扫白天的阴霾。
“有林兄这样的大哥在,我怎么敢妄自尊大”关千剑报以同样的微笑。
林泉头一转,避开他的目光,脸色重新变得严肃。
“如果你真这么看得起我,就把我当作对手,而不是大哥。因为我们的兄弟之情就到今天为止。”
关千剑听他老调重谈,心中隐有火气,平平淡淡道:“那么林兄此来,定是奉着尊师的命令,来试探于我了是不是四周的黑暗中,早已遍伏贵派的长老高手”
林泉神色不变,缓缓摇头道:“难说,难说。”
“什么难说”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如你所言,黑暗中会伏满蔽派的高手,甚或家师亲临”
关千剑鼻中出气道:“既然是这样,刚才我已出招,你们想证明的都已证明,为什么还不动手拿我”
林泉道:“也许我武功尚浅,一招之间不足以让你暴露家底。”
关千剑步步进逼:“一招不够可以多用几招嘛。”
林泉背转身道:“不了,本门中高手如云,既然我力有未逮,不如藏拙,把效命的机会让给各位师兄。”说完举步,便要就此告辞。
关千剑看他言行矛盾,话说得有些不伦不类,于谈到不上不下的时候,就要打道回府,真是不知所谓。
他一时想,看他并不是真的翻脸不认人,是不是喝醉酒了,想来为白天的事跟我道歉,又开不了口
一时想,可是他身上没有酒味,会不会是练功练叉了气但他脸色正常,出手功力醇厚,没有问题呀
等他抬头时,林泉大袖飘飘,毅然决然地走远了。他正想开口呼叫,拉他回来再问个清楚,心中忽然一动,有所领悟
啊,我明白了
他说不知黑暗中是否有高手潜伏,甚至是否庄梦蝶亲临,正是以隐晦的方式告诉我,有这种可能,需要小心在意;他又说师门中高手众多,要把效命的机会让给师兄,这分明是提醒我来人武功必会强过于他;而他一来从背后刺我一剑,却是给我提了一个大大的醒,教我即使面对偷袭也不可妄动
那么他说我们的兄弟之情到此为止呢
想到这里,关千剑不胜怅惘。他记着林泉的话,索性把佩剑远远扔在一边,这才躺下来装睡。
他眼睛虽然闭着,耳朵却时刻保持警觉,数丈方圆内,细小爬虫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直到中夜,并无什么异动。
看看月亮西沉,恐怕再过一个更次,天就将放亮。
他躺得久了,眼皮渐渐沉重,颇想尝尝许久不曾享受的睡眠滋味。
转念又想,既然他们今天不会来试我,大好时光拿来睡觉可惜了,不如起来练功
正要翻身起来,一睁眼却见地上放着一双脚
他这一吓不轻:连虫蚁的动静都不能逃过我的耳朵,怎么这人到我三步之内,竟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不是活人
他身体一缩,几乎就要跳起来远远逃开。总算他脑子转得够快,想到:“这人武功高绝,要取我性命随时都可以下手,逃也没用但不知他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站在我面前,却又迟迟不下手,肯定无疑是来试探我了。”
想通这一节,他仍旧安安稳稳躺着,只稍稍转头向上,欲看看来人的庐山真面目。
当他目光经由那人胸前,接着上移,触及领口,快到下巴时,已知来者年龄当在六十上下,因为他的皮肤既皱且十分干枯。
难道是庄梦蝶本人除了他,六如门中还有谁,有这样如鬼似魅的身法
如果是六如门中任何人出手试探,他都敢保证绝不露出任何破绽,唯有庄梦蝶例外他实在不知道庄梦蝶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手段,就如白天以声音逼得他心神不属,几乎就要吐露心中的真实想法。
他究竟还有多少神秘招式有谁知道
因而关千剑感到极大的压力,几乎不敢把目光再往上移,只要看清这人的下巴,就足以证明心中的疑问,因为他所见过的老者中,只有庄梦蝶下巴干干净净,没有胡须。
虽然承受能力濒临极限,他还是忍不住将目光继续上移,朝来人下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