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同届参选的秀女,同样是满军旗出身,被上头相中留了牌子,倒是侍寝过,不算得宠,只有个常在身份。
正是因此,对方才会动了去别人房里截人的念头。
因为娘家底子薄靠不住,不能爬上高位诞下皇子倒霉日子长着呢。新进宫的妃嫔就像娇花一样,她们方才过了豆蔻年华,康熙帝已近知天命之年,这比别人家老夫少妻差距还大,这年头,五旬之后谁也难说还有多少时日好活,尤其皇帝日夜操劳原就容易短寿,再加上底下还有一群人虎视眈眈就等逼宫夺位……皇帝活着一天,她们还有个依靠,等他老人家撒手没了,又该如何?
后宫里几乎人人都想过这个,应对方式不外乎三种:
还没生的赶紧生一个。
膝下有子的要么扶儿子上位,要么谨慎点站队。
这位常在不算太黑心,她过来截人之前是想过的,丽贵人如今有孕在身,断不可能侍寝,任谁半路把皇上勾走了其实也不影响她什么。
非但不影响,说不准还有帮助。
既然怀有身孕就老实待着呗,越低调越好,要是皇上隔山差五来你不怕找人妒忌把肚子里这块肉弄没了?
这么想,来截人还是在帮她,是行善举。
可惜了,好心大多没好报,这位常在俨然成了富察玉姝的出气筒,她想也不想就准备把这事算在对方头上。拿定主意之后,丽贵人就给一旁的宫女使个眼色,趁着对方受到惊吓还没反应过来,那宫女就嚷嚷起来:“我们贵人素来与人为善,您每回过来都好茶好水招待着,您竟然全不顾这份情谊,拿言语刺激人!”
有人起头就好办了,房里的小宫女们稀里哗啦跪了一地——
“贵人,您怎么样?”
“贵人,您别吓奴婢!”
“贵人!贵人!”
“您忍忍,千万咬牙撑住,已经使人去请太医了!没事的,小皇子一定没事!”
“……”
可惜没叫皇贵妃看到这出好戏,否则非得让底下奴才上点心来,边吃边看。
这比戏班子经常排的那几出精彩多了,所以说后宫里头当真是卧虎藏龙,在这里出任何事都不稀奇,这儿什么人才都有。
另一头大戏还在演呢,宫女们嚎了一轮过后,丽贵人可算开口了,她捧着肚子哭得梨花带雨:“皇上!快去请皇上!”
还不止呢,她之后又念叨起马齐福晋来,说要额娘,房里伺候的面面相觑,商量之后决定去求求皇贵妃娘娘,请她往九贝勒府捎个信,让九福晋走一遭。
九福晋是丽贵人的堂姐,她俩的阿玛是亲兄弟,这样近的关系走一趟总不过分。
能搞出这么多事,只能说丽贵人还是自信的,自信富察家格格好生养,哪怕出了这样的意外她也落不了胎。她这么自信也有缘由,事情还得追溯到两年之前,九福晋吃下掺了堕胎药的汤面不也啥事没有,当时瞧着挺吓人,后来不也化险为夷了?
正常人就不会拿九福晋做参照,可谁让丽贵人也很自信呢?
她当初在胤禟那里吃了闭门羹,回头就进宫做了娘娘。
才进宫几个月?这么快就怀上了。
这还不足以证明她命好?
……
想着拿这事作筏子说不准能得偿所愿,她催着底下人去九贝勒府报信。要出宫哪是容易的事?底下人没那能耐,只得去翊坤宫求皇贵妃。
皇贵妃最是难以捉摸,高兴的时候你说啥都成,不高兴了谁来都要吃挂落,她在皇上面前也敢使性子。
好在她今日心情不错,很有看戏的欲望,听说只是托她给宝珠递个话去,皇贵妃就没拒绝,她看了心腹嬷嬷一眼,嬷嬷赶紧走出殿外招呼在外头做事的太监拿上腰牌走一趟,说永寿宫的丽贵人想见福晋。又交代他假使那头问起来,就说贵人今日跌了一跤,仿佛是动了胎气。
听说是给九福晋捎话,小太监立刻来了精神,他一路小跑着出宫,可皇宫毕竟有这么大,哪怕半点没耽搁,到铁狮子胡同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小太监直接给门房亮了腰牌,说皇贵妃娘娘使他过来,有话捎给福晋。
真赶了巧,胤禟这会儿就在府中,听说翊坤宫来人他亲自见了,的确是个熟面孔,问他为何事而来,就听他答复说丽贵人求到娘娘跟前,说想见福晋。
听得这话胤禟就拉下脸来。
“她说想见就见?她什么玩意儿?”
小太监连连讨饶,真是出宫没看黄历,为九福晋跑腿是好事,遇上九爷就糟心了……他问说那要不回绝她?奴才该咋说?
胤禟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难怪只能当个小太监,这么点事还让主子操心,不会自己琢磨着措辞吗?这点事都做不好要他何用?
人家小太监才委屈。
他就是个做奴才的,哪敢越俎代庖?
他都能替主子做决定了,那还要主子来干啥?
……
哎哟喂,胤禟让这个报信的气得肝疼,正要收拾他冯全就急急吼吼闯进来:“爷!您赶紧看看去吧!福晋不舒服呢!”
听说宝珠不舒服,胤禟脑子里就一片空白,回过神来已经冲出去了,他一路赶去正院,就看见心肝靠坐在炕上,半夏正在给她切脉。
看这个样子情况应该不严重,胤禟稍微松了口气,将脚步放重了走进去。
宝珠原本是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遂抬眼看去,发现是胤禟来了,她笑了笑,想说没事,半夏就苦着脸说:“奴婢才疏学浅摸不准,依稀觉得像是滑脉,可能月份尚浅,稳妥起见不若请胡太医走一趟。”
胤禟有些懵。
他药丸还吃着呢,怎么福晋这都能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