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为,这一趟从封魔岛转一圈,直接就会回师门里去,然后她和横江服用灵桃,各自闭关修行。
如今横江却说要去东海郡瞧一瞧,这让独孤信如何不开心?
对独孤信而言,二人同行,本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这般同进同退,闯荡四方,岂不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双宿双栖?
东海郡。
此郡位于东北数百里外。
从宣明山到东海郡,中间隔着藤东郡等十来个州郡。
东海郡城比藤东郡建得更加恢弘大气,城中街道也更加广阔,就连城外军营,也占地更广。
二人尚未飞至东海郡城,就已经听到了下方城外军营里,传来的操练之声。成千上万个血气方刚的军士,一列一列,一行一行,排列得整整齐齐,手持长枪大刀,猛力挥砍,吼声如潮,声势滔天,气势如虹!
此番来到东海郡,是独孤信以春秋剑印,御剑飞行,横江则端坐在剑光后方,正在打坐练气,尝试着神魂出壳。当二人正好从军营上飞过之时,横江只觉得有一股似火山爆发一样的炽烈之意,充斥在军营上空的整片天宇里,滚烫滚烫,使得他头顶那一道上升了几许的神魂,似是浸泡在沸腾的热油里,极其难受,几乎要被烧得魂飞魄散!
“看来匹夫之勇,也不可小觑!这些凡俗间的军士,虽然没有仙门修为在身,却因手持刀兵,掌控杀伐,身上杀气充足,且军营之地最是刚阳之气旺盛,成千上万个军士聚在一起,刚阳酷烈之气已经浓郁到了极点,我这神魂,本就属于阴魂,距离纯阳真仙的纯阳二字,不知还要多少年光阴,受不得这等酷烈之气,也在情理之中。”
“早年我尚未拜入仙门,就在听人讲故事的时候,听说过一些神神道道的事情。有人说只要体内阳气旺盛,就不怕孤魂野鬼。也有人说屠夫一类,最能镇压鬼魅,因屠夫整日整日操刀,杀生无数,身上煞气冲天,就连猛鬼见了都怕。如今想来,这些传闻,都是真的!”
“军营既有此功效,那么凡俗军士,必定也不是全无用处!外道弟子撺掇各方州郡造反,要和扶家皇帝刀兵相见,只怕另有深意!”
横江指着下方如同棋盘排列的一座座军营,颇为感慨。
他将独孤信当做生死兄弟,自然无话不谈,说话间也不会有所保留。
独孤信将剑光停在高空,凝视下方,微微闭眼感受了一番下方军中煞气,道:“此等煞气,似乎是在使用了特殊的军中阵法之后,凝聚形成。有阵势相助,这些煞气才会凝而不散,盘踞在军营上空。有这般煞气在此,哪怕是聂隐娘那样的纯阳鬼仙,亲自来到此地,一旦对方发动阵法,也会凶多吉少!横兄且看,下方几座军营,似棋局一样排列,实则是一座玄奥的仙门阵法……”
横江虽不懂得阵法一途的奥妙,可在师门也曾学过阵术,如今听独孤信这么一说,他再仔细观察,果真发现下方军营就是大阵,且暗藏凶险。
“横兄,不如先进城,打探一番。我听闻这东海郡,虽东临大海,可此地最好的景致,却不是海景,而是一座名作东湖的大湖。传闻很久以前,有个落第书生柳毅,在回乡途中路过东湖,遇见龙女在东湖边牧羊。龙女向他诉说了受丈夫泾川君次子和公婆虐待的情形,托柳毅带信给她父亲洞庭君。柳毅激于义愤,替她投书。洞庭君之弟钱塘君闻知此事,大怒,飞向泾阳,把侄婿杀掉并吞下,救回了龙女。钱塘君深感柳毅为人高义,就要把龙女嫁给他,但因言语傲慢,遭到柳毅的严词拒绝。其后柳毅续娶了一个世家大族的嫡女,实际是龙女化身,他俩终于成了幸福夫妇。如今在东海郡东湖边上,还立着一座柳毅草堂,听说是当年柳毅在东湖边结庐读书的地方……”
独孤信说着说着,语气变得有些轻飘空灵,又道:“横兄,我们去一趟柳毅草堂,可好?”
横江自然不会有异议。
柳毅草堂不远,二人以神魂境的修为飞驰,顷刻即到。
七八件茅草屋,集结成了一座院子,这就是名传四方的柳毅草堂,此地除了草堂之外,还有一些阁楼、以及临湖的水榭,还有湖面上的石桥,都算是东海郡远近闻名的风景胜地,来此游览之人,络绎不绝。
草堂门外,矗着一座石碑,碑文上写着柳毅和龙女之间的故事,此事与独孤信先前所说,相差无几。横江却暗暗摇头,他曾见过海中龙女,与那沧海君也有过一场相识,自然明白这故事里的洞庭君与钱塘君都是虚构的龙君,为的是让书生和龙女之间的爱情故事更加荡气回肠,更加引人入胜。
横江明白这一点,独孤信又怎会不明白?
横江知晓故事多半是假的,所以对此地兴致全无,独孤信却兴致盎然……
女人比男人更加感性。
这是天性。
于是,横江百无聊赖站在石碑旁边,研究着石碑上字迹的字体书法,独孤信则进了柳毅草堂缅怀古人。
“公子有礼了!”
一个手中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年芳十八左右,亭亭玉立,出现在横江身侧。
“姑娘有礼了。”
横江回了一礼。
他只一眼,就看出对方必定也是仙门弟子,却不知是何来历,出自于何门何派。
姑娘在横江身边三尺之外站定,朝横江拱手一礼,问道:“公子可曾听说过,一点真灵在,岁月与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