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与此同时，礁石沙滩上，七天七夜的暴雨终于过去，雨停了，风歇了，海浪也变得温柔起来，轻轻拍打在礁石上，碎成一朵朵浪花。

夕阳坠在海天连线的上方，染红了大片的浮云。绯红的云朵倒映在海中，好像是海面上漂浮的粉红花朵。

程子铭的玉舟依旧悬浮在礁石沙滩上，温珍珠躺在乌篷里沉沉睡去。连续三昼夜的暴雨，她和程子铭轮流倒休，结果谁也没有等来期待中的异象发生。

而按照石碑上的诗文所写，只有发生了天地间的异象，才会有期盼中的石蟹出现。

程子铭孤单单地站在沙滩上，海风吹佛起他的法衣，随风飘荡。他已经在这片沙滩上等了很久，或许还要等待更久。

期初，他不明白魔女为什么会设置这样一个考验。难道等待很难么修仙者的生命远比凡人漫长，修炼时的打坐也极其考验耐力，因而修仙者往往都很有耐心。守在一个地方静静的等待，这算是什么试炼任务

可是后来，祈飞云最终离去。

程子铭这才明白，即便是修仙者，也会有失去耐心的时候。即便是修仙者，在等待的寂寞之中，也会陷入深深的怀疑，最终掉头离开的。

他走到石碑之前，视线再度从碑文上扫过：

苍山化无岭，

瀑布枯为竭。

海水翻且覆，

天地合于野。

待到彼时，

礁石花开。

石花遍野，

蟹膏自来。

忽然，程子铭心中一动，他回过身来，只见魔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沙滩之上。她梳着长长的马尾辫，额前系着一条细细的金链，正中一颗血红的宝石恰好坠在她的额前。她身穿一袭暗红色的镶金长裙，上身外罩一件束腰的马甲，白玉一般的双臂垂在身体的两侧，右侧的手腕上，一颗璀璨的宝石散发耀眼的光泽。

她迎着海风，脸上的神情淡淡的，说道：“如果他知道，自己随手写下的诗句，竟然真的有人会信以为真，肯定要笑昏过去。这种混账诗里的话，你居然也会信真是绝世的傻瓜啊。”

“哦”程子铭微微一愣，道：“这石碑上的诗句，不是你随便想出来，然后随便找个人帮你刻上去的”

他转而一想，忽然明白了什么，笑笑说道：“也是，后面那首才是你用手指随便写上去的。前面那首，应该是出自一位男子之手。哦，是你相好写的”

魔女乃是器灵，虽然聪慧有灵，但是并不是人，不会生来具备人类的各种感情。但是程子铭觉得，魔女不是普通器灵，她毕竟存在了上千万年，或许曾经有过奇遇，机缘巧合下修得了类似常人的情感。这样的话，她也许真的会有心上人。

程子铭这个问题，也有试探的意思。而且他觉得，魔女既然来了，还主动将话题引到石碑诗文之上，肯定也是存了吐露心声的想法。想来她存世已久，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是真正相信石碑诗文的人，还是第一次遇到。

难怪她会说我是绝世的傻瓜。程子铭苦笑着想：这怎么能怨我实在是诗中描写的场景，过于夸张了，一般智力正常的人，都不会认为这种异象会真的发生。

魔女看了程子铭一眼，笑了笑道：“我是器灵，所领悟的人类情感十分有限。爱情如此玄妙，乃是所有感情中最高深的一种，我还未曾学习过，更别说领会和体验了。我没有经历过爱情，自然也没有什么相好。”

海风吹动着魔女的衣裙，她望向平静的海面，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他是一个小修士，和你差不多，也是修仙者。”

“哦”程子铭眼睛明亮，晃啊晃地问道：“也是炼气期的小修士”

“嗯”魔女反应过来，更正道：“说他是一个小修士，乃是对我而言。他的修为比你高多了，已经到了可以划破虚空，遨游万界的地步了。”

程子铭暗自咋舌，心道：这绝对算前前前辈了，居然还说是小修士。也许上古仙人在她眼里，都是小修士吧。

魔女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说他和你差不多，是指感觉上。嗯，以我的感觉，你们和别人不大一样。身上带着一股，与众不同的劲头。”

程子铭暗暗有些得意，魔灯存世已久，魔女曾经游历九天世界，可谓见多识广，被这样的人物认为与众不同，也算是一种极致的赞美了。

“能与前辈相提并论，实在是我这个小修士的荣幸。”程子铭摸了摸下巴，笑道：“不知这位前辈为何要刻下此诗既然能够划破虚空，遨游万界，也是仙界大能了。他后来如何了”

海风吹拂着她的长裙，带动着她额前的碎发轻轻飘动。她凝神着大海，视线穿过碧海蓝天，望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忽然，天地陡然一震，海风瞬间变得又湿又咸，空气潮湿得仿佛可以拧出水来。

魔女眼中留下一滴泪水，她说道：“后来，他死了。”

章271魔女的回忆

纯净的水滴，闪着太阳的光泽，比剔透的宝石更璀璨，比无瑕的美玉更莹润。

仿佛包含了整个世界的伤感，这滴泪水，慢慢从魔女的脸庞下滑落。

她一伸手，接着了这滴泪水，平静地说道：“他是我的老师，他教会了我悲伤。”

程子铭默然而立，他静静地看着魔女，心底的同情，犹如水面上的涟漪，一圈一圈的扩散开来。

作为器灵，她的修炼之路和修仙者恰好相反。修仙者的修炼，讲求平心静气，屏除一切杂念，专心修行。为了修炼，要隔绝七情六欲，做到不为外物所惑，一门心思只在追求大道之上。只有静心，才能专注，只有专注，才能修行，只有修行得足够久，才有可能会在机缘巧合之下，参悟天地大道，最终找寻到自己的方向，探索出适合自己的修行之道。

所有这一切的初始，是平静心神，控制欲望，专心修行。

而魔女则不同，她“生下来”就很厉害。她是魔灯的器灵，是灯中世界的绝对主宰，是这方天地的意志。对于灯中世界的一切生灵来说，她便是天道，是最强大的修行之道。

而对于灯外世界的修仙者来说，魔女同样是强大的存在。上古仙人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小修士罢了。

可是这样一位本领通天的魔女，却没有普通人最基本的情感。她虽有智慧，却不懂人情冷暖，对世间的情感没有体验。

她连悲伤，都需要别人教才能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