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轩?”折枝轻愣一愣,惊讶道:“折枝曾经去那看过首饰,马车足足行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到,本不在繁华地界上。”
萧霁温声而笑,引导着她:“即便如此,你还是千里迢迢过去了,不是吗?”
折枝轻轻点头:“琢玉轩里的玉价高昂,可里头师傅的心思手艺却是其他铺子不能比拟的,是京城里的‘独一份’。即便是再远些,折枝也愿意过去。”
话音落下,她自个也明白过来,杏花眸微亮:“折枝明白了,折枝这绣品铺子也是京城里的‘独一份’,只要招牌能够打出去,倒不必拘泥地方远近。”
而这盛京城里繁华地界与偏僻地界上的赁金,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哪怕只是一年的赁金节省下来,也很是可观,粗粗算下来,却也够平凡人家十年的嚼用。
萧霁见她听懂了其中的意思,便也替她打开了桐木门,带着她往巷口处行去,复又轻声道:“其实比之商铺的位置,你更要担忧的是,在你开绣品铺子赚到银子后,其余商家是否会学着你的模样,开出更多同类的铺子,与你争抢来客。”
届时,生意便没这般好做了。
折枝却是细细想过这点的,也并不担忧,只是轻声道:“这收绣品卖绣品的事也就赚个讨巧银子,自然不能与琢玉轩历代传承下来的手艺比拟。”
“折枝也没打算长久地做下去,只要赚够了银子,便将铺子盘出去,见好就收便是。”
左右她也没曾想过在京城里常住下去,等回了荆县,再另寻其他营生不迟。
萧霁见她早已想得通透,便也轻轻展眉道:“既然如此,可去京城南面的玉带河畔看上一二。此处虽贴近城郊,却设有码头,常有船队经过,做生意的人家并不在少数。应当可寻见心仪的商铺。”
折枝与他一同行至巷口,闻言却有些为难。
玉带河畔不比朱雀长街,来往外地客商繁多,鱼龙混杂。若是她孤身一人过去,恐怕有些不妥。
而带上半夏与紫珠,三个姑娘家到这等偏僻地界,却也更是惹眼。
若是可以,还是带个男子过去,更为妥当些。
正迟疑间,一位揽客的车夫已赶着马车过来,至两人身前停下,拍着马脊道:“两位可要雇车?我的马今日吃足了草料,脚力好得很,保准不输您自家府上的骏马。”
萧霁便自袖袋里取了银子给他:“去玉带河畔。”
折枝有些慌了,伸手去拦他:“先生,折枝——”
“玉带河畔荒凉,你一人过去恐怕不妥。”萧霁似是明白她的忧虑,只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忧。又见车夫没放脚凳,便先行抬步上了车辇,目光落在小姑娘潋滟的杏花眸上,似有刹那的停驻,稍顷,却又轻轻移开视线,语声仍是温和:“今日无事,我与你同去。”
他说着,略微俯身,将一双修长的手递至折枝跟前。
折枝握着手里的团扇,略有些迟疑。
开铺子的事,她不想惊动谢钰。可除谢钰与先生之外,她在京城中却也没有其余相熟的男子。
她斟酌着一阵,终于还是低声应了,隔着袖子轻轻搭上萧霁的掌心,借着力道踏上车辕,往车内坐落。
“多谢先生。”
车帘落下,折枝小声与他道谢。
车内的光影晦暗,萧霁于她稍远处坐落,羽睫低垂,看不清眸底的神色。
只那语声温柔得近乎于叹息。
“你我师徒一场,又何必与我道谢。”
马车碌碌往前行去,大抵小半个时辰,便往玉带河畔停落。
如萧霁所言,此处地处偏僻,租金便也低廉。
折枝不消一会,便寻到了自己想要的铺子,谈好了价后,很快便在萧霁的帮助下写好了券书,摁上了双方指印。
——待下月初,这家主人便会将铺子腾出来,由她随意布置。
“今日又劳烦先生了。”
折枝与萧霁并肩从铺子里出来,一壁将券书叠好,妥帖地放进袖袋里,一壁有些赧然地道:“折枝也不知该如何谢您——”
她的琴技是萧霁所教,却不如萧霁,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那一手精巧的女红。
她原本是想问问,萧霁可还缺什么绣件,她好亲手绣了送给他。
只是话未出口,萧霁却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折枝。”
折枝轻轻一愣,停下步子望向他。
萧霁却并未转首与她对视,只将目光落在远处烟波浩渺的玉带河上,语声仍旧是温柔,却带着少有的郑重:“你此生,不必与我道谢。”
折枝的羽睫轻轻垂落,握着扇柄的指尖轻轻收紧了几分。
想问,却又有些不敢追问。
许是他言语间太过郑重,反倒令心底升起几分不安来。
大抵是怕听见了什么她承当不起的答复。
正迟疑间,却听鸾铃疾响,一辆轩车自道上疾驰而来。
折枝遂与萧霁一同往旁侧让开。还未来得及站稳,只一抬眼,却瞥见那车辕上坐着的正是泠崖。
一时间骇得不轻,将方才的犹豫与迷茫尽数抛在了身后,只近乎本能般地握住了萧霁的袖口,带着他一同藏进了不远处的暗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