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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她要是不求助,寒哥说不……

就这么毫无准备的成为了一家之主,颜芝仪一连几天红光满面、神采飞扬,大雪连下多日的恶劣天气都没能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这天雪后初霁,钱掌柜又准时送来了上个月的营业额和账本。

颜芝仪这次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匣子中码放整齐的银两,转手把账本交给了早就伸长脖子,一脸踌躇满志看过来的小六儿,笑眯眯道,“之前说好的,要是这次你也能算得又快又准,以后这个工作就交给你了,我照着外边的账房先生给你开工钱。”

小六儿从第一天跟着他们,大家就知道他比一般孩子都要聪明能干。到京城后兄妹俩跟随他们稳定下来,衣食住行都有大人操持,明明已经不需要他个小孩子多么努力,但他这份机灵劲依然体现在方方面面。

比如在杨妈和百叶都很愿意照顾小五儿的情况下下,小六儿依然履行着长兄如父的职责,在自力更生的同时还能把妹妹照顾得妥妥当当,小姑娘也被他教得乖巧懂事,即便年纪小不能帮忙做什么,可也从来不给颜芝仪他们添乱。

再比如小六儿每天跟着杨妈出去买菜,起初杨妈只是叫个人跟着自己好多个照应,顺便还能多教教小六儿。而如今半年多过去,小家伙挑选新鲜时蔬、熟练的跟菜贩讨价还价,包括付账数钱,这些技能已经全都熟练掌握。杨妈偶尔打发他一个人去买菜,带回来的食材质量跟杨妈亲自去挑选的也不差什么,也不会让那些精明的小贩哄得花更多的钱。

这说明小六儿除了身板稍显瘦弱、面容太过稚嫩,自身能力其实已经足以独当一面了。

不过对小六儿学习效率感受最深的人,莫过于秦海了。

颜芝仪和陆时寒偶尔有空也会教小六儿学习写字,但真正负责这份工作的毕竟是秦海,对于少爷少夫人吩咐的事情,秦海从不敷衍了事,他们让他得空教小六儿认字写字,他也一丝不苟的执行了,有空就拉着小六儿学习,即便是紧锣密鼓筹备云容坊的那段日子,秦海被委以重任、身兼数职,忙得脚不沾地,每天也还是会挤出时间抽查功课并教导新的知识。

这样倾囊相授了大半年,秦海猛然发现,他好像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给小六儿的了。

虽然他是才华横溢、天赋异禀状元郎的书童,也曾跟着在名校的白鹿书院蹭了几年课,但秦海肚子里的墨水依然十分有限,他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材料,但凡过去展现出一点读书的天分,陆时寒也早让他跟着自己一起考科举了。

腹中墨水有限的秦海一不注意,就被疯狂汲取知识的小六儿掏空了,险些上演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悲剧。

秦海教无可教以后,就从老师转变成辅导员,偶尔督促小六儿自己看书学习,家里书房虽然不是随便可以进的地方,但陆时寒也很大方的允许家里人去看他的藏书,只要不乱翻破坏书籍,不管是谁问他借书,他都十分欢迎。

可惜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对那些书没兴趣,就连小六儿也是看完了少夫人收藏的话本杂书,才会勉为其难去看少爷的四书五经。

小家伙的“不务正业”,让陆时寒很是惋惜过一阵。

原本卖完书后,闲暇教导小六儿的时间多了起来,陆时寒才发现,这孩子在读书方面天赋比他想象的还好些,刚好年纪也不算太大,现在开始正经学习四书五经,说不定十年后就可以下场一试,若能侥幸得个功名,即便只是个秀才,那也能立起来,至少比现在更有前程。

爱才心切的陆状元果断卖起了安利。

不过若是想要考科举,让小六儿待在家里念书是万万不行的,陆时寒工作时间要忙公务,下班回家还要陪妻子,能分给小六儿的精力有限,即便他有状元之才,也不能轻狂到认为这样随便指点几句,就能培养一个秀才出来。

科举读书从来没有捷径可走,学习态度一定要端正。

所以同样的,指望一肚子小聪明仪儿也不行,小六儿想走科举这条路,要么就正儿八经拜师,要么就去学堂。

询问小六儿要不要考科举的那天,陆时寒给了他两个选择,就近找一所口碑不错的学堂送他入学,或者托人带他回老家江州去,既能让好为人师的陆父亲自教导小六儿开蒙,而且陆时寒的弟弟如今也还在跟着父亲学习,预备着考白鹿书院,小六儿若也能技去白鹿书院,二人也能互相照应些。

可以看得出来,陆时寒更希望小六儿去江州的,不仅因为他更信任老家的教学质量,还因为小六儿有些敏感的身份。

程柳兄妹是被亲生父亲卖给他们的,当初陆时寒也是想着快刀斩乱麻,直接写了卖身契让程父画押。这种没经过牙行的卖身契并不正式,因为没有在官府备案,而牙行受到官府的监督制约,他们经手的人口都统一入了奴籍,想要脱离奴籍就需要一系列麻烦的手续。

至于小六儿兄妹这种情况,只要主人不追究,他们就还是良民,当然陆时寒和颜芝仪要是吃饱了撑的,特意拿着卖身契去官府,那兄妹俩就要入贱籍了,当然他们不会这么干,没必要,一张卖身契就足够约束了,哪天兄妹俩要是攒够了赎身银子,随时可以拿着卖身契恢复人身自由。

也就是说,没有去官府备案下人究竟是贱籍还是良民,其实就在主人的一念之间,只要把卖身契归还,那人就是清清白白的良民,一般也没人去追究他曾卖身的事。

但考科举毕竟是严肃的事,身份上有任何一点瑕疵都可能出事,加上小六儿还有个不靠谱的生父,他一旦恢复自由身,与程父脱离关系的契约也将自动作废,毕竟从伦常来讲,生养之恩大于天,无论父母对儿女做了什么。

那小六儿考科举的变数就太大了。

因此陆时寒希望他能去江州,请父母认作义子,如此能让人指摘的地方就不多了。

就凭小六儿这资质,他相信父亲也是会很乐意亲自教导的。

可惜陆时寒考虑了这么多,却被小六儿一句不考科举给打发了。

小六儿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被颜芝仪不小心带歪了,他最尊敬崇拜的人可能是陆时寒,但每天还是更喜欢围着颜芝仪打转。

一开始这么做,是因为少爷吩咐过,让他往后就好好跟着少夫人。

后来小六儿渐渐发现,他跟着少夫人被打开了好多新世界的大门,少夫人每天过得可开心了,总能变着花样带他们吃喝玩乐,他从来不知道日子还能过成这样。

几乎没享受过什么好日子的小六儿,于是彻底沉浸在吃喝玩乐的物质生活中了。

若是早几个月陆时寒找他安利考科举的好处,小六儿多少也会心动,毕竟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长大要做什么,是个人都知道科举是一条康庄大道,陆时寒还能帮他把这条路铺平,他只要自己用功念书,便未来可期。

小六儿这么聪明早熟的孩子,当然知道自己应该选哪一条路。

偏偏陆时寒晚了一步才去卖安利,那时候小六儿已经跟着颜芝仪跑偏了,他在少夫人身边关注着云容坊的生意,看着一批批的新产品送进店里,然后满满一匣又一匣的银子送进家里,他跟少夫人的心情如出一辙的激动和兴奋。

哪怕那些银子跟他没关系,小六儿也能感受到那种巨大的满足感,发现赚钱本身就能给人带来快乐,于是,还不满十岁的小朋友就此确定了往后的人生目标,他要快快长大,然后去外面做生意,给少夫人赚很多很多的钱。

但凡能够取得成功的人,性格上总是有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执拗和坚持,陆时寒对读书的坚持来自于此,原著里的大太监、如今的小六儿也已经展现了这方面的特质,他规划好了自己的未来,哪怕陆时寒给了他更好的选择,他也没有动容分毫,铁了心一条路走到黑。

爱才心切的陆时寒还想再劝,小家伙就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说,他长大后要为少夫人赚很多很多的钱,希望少爷能够支持。

这话让陆时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支持的话,难道是要从妻子身边抢人吗?

既然小六儿只想跟着仪儿,陆时寒就想让她来帮自己一起劝劝,然而念头才生出来,聪明的小六儿又仿佛预料到了一般,开始恢复小孩本性,胡搅蛮缠非要跟他做君子协定,大概意思就是在他完成自己的目标前,陆时寒不能把这事透露出去。

对付熊孩子毫无经验的陆时寒一不留神就着了道,事后也没法后悔,就算小六儿只是个孩子,他也不能出尔反尔,否则岂非君子所为?

而且经过这件事,陆时寒也算是知道了小六儿对经商的目标有多么执着,这孩子聪明胆大心细,还有着为达成目标不折手段的决心和执着,未来或许真有一番成就。

这样的性子让他去考科举确实是屈才了,或者说考不上官反而是好事,一旦当了官,可能就是那种亦正亦邪,随时在清廉和贪腐之间游走的那种官员。

这么一想,陆时寒也不再坚持劝小六儿去考科举了,他想经商也行,但现在年纪还小,该学习的也要学习,陆时寒亲自布置作业,让他学习四书五经,体会贯通儒家思想。

不指望小六儿拥有家国天下的情怀,但是至少要懂得君子持身以正的道理,这跟做不做官没关系,而是做人的基本原则。

小六儿不是很明白少爷的良苦用心,但也能意识到自己有些做错了,不是指拒绝少爷完全为了他好的安排,而是他为达成目的耍了心眼,搬出了少夫人做幌子——他要为少夫人赚很多很多钱的目标当然是真的,可是那这个目标跟少爷做君子协定,纯粹就是想堵住少爷的嘴。

少不更事的他还不明白什么叫逆鳞,敏锐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么做有些过分,事后小六儿一直惴惴不安观察少爷的反应,见少爷依然打算履行跟他一个小孩子的约定,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隐隐有些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