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芝仪还挺犹豫,“你觉得呢?瓦肆的表演越到深夜越精彩,周围看客也是最多最热闹的时候,咱们去了哪里,可能一时半刻就回不来了。”
她虽然把选择权给了他,陆时寒却一听就知道她还是想去瓦肆瞧热闹的,便笑道,“晚些回来也无妨,这种盛会不是每日都有,还是不要错过了才好。”
颜芝仪也是这么想的,当即高兴起来,“好啊,那就去瓦肆,其实上午下午我们都去外城看过了,除了赛龙舟精彩些,真论吃喝玩乐,还是内城更专业。”
陆时寒含笑点头,“那便早些出发吧,晚膳也可在外边用。”
“好。”
他们家没有交通工具,去哪儿都是靠两条腿,又因为过节不忍心把两个最小的孩子关在家里,带上他们出门,几个大人为了照顾小家伙的小短腿,都放慢了脚步,与其说走路倒不如说是散步。
颜芝仪和陆时寒并肩走在队伍前面,也并不赶时间,一路有说有笑好不悠闲。
聊了会儿,颜芝仪才想起了昨天冯夫人说的喜事,拿出来问陆时寒,而陆时寒也的确没让她失望,当即笑道,“师母说的应该是四公子的婚事。”
在带她去冯府做客之前,陆时寒就简单介绍了下他所知的冯府基本情况,比如冯大人有四个儿子,老二老三是庶出,老大和老四是嫡出。
他说这个当然不是为了肤浅的八卦,而是想让颜芝仪在冯府后宅心里有个数,能更好的跟女眷们相处。
毕竟他们到了冯府是要分开的,颜芝仪得去后宅女眷那边报道。
偏偏陆时寒接触最多的人只有冯大人和三公子四公子——冯大人的长子次子如今都外出做官去了。
而冯府的后宅中,陆时寒唯一见过的就算冯夫人了。
从他第一日来到冯府拜见,冯大人让他私下只管称呼老师,陆时寒也能感受到老师对自己越来越亲近袒护之意,师生感情渐浓,与冯家其他人自然也越来越亲近,冯夫人昨晚问颜芝仪他为什么没去给自己请安,并不是单纯打趣她,本身陆时寒每回登门和离开,都会去给冯夫人请个安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冯夫人这个师母自然也不光嘴上叫得好听。
陆时寒知道,老师和师母都是宽和慈祥的性子,尤其是师母,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嘘寒问暖,像个母亲一样关心他们在京城的生活,十分忧虑他们小两口会遇到难处,没有长辈帮衬以至于不知所措,也曾提过让他带仪儿一块来家里玩。
可他依然不敢指望冯夫人帮他处处留心照顾第一次登门的妻子,她不但是需要关照所有宾客的女主人,还是位长辈,没有让长辈照顾晚辈的道理。
他猜测师母应该会让儿媳妇关照仪儿,于是这就面临着一些复杂的关系问题。
冯家除了陆时寒应该称之为小师兄的四公子,其他三位都成家了,其中大师兄在江南富庶之地任父母官,出发时便带上了妻儿一同赴任,二师兄却是在山路崎岖险峻的蜀地,不方便带上家眷,因而二房仍然住在京城冯府。
虽说二师兄和三师兄也是在师母膝下长大的,二师兄能和大师兄一样考中进士入朝为官,说明府上对他们的教育不曾厚此薄彼,陆时寒更是亲眼见到了还在准备会试的两个小师兄,是如何被老师严厉管教的,他们吃穿用度和性情习惯,也不曾表现出明显的嫡庶尊卑。
可陆时寒不确定后宅女眷之间,是否会因为身份的不同出现龃龉,他不想让颜芝仪牵扯进任何争端之中,哪怕只是懵懂间被别人当作唇齿交锋的筏子也不行,于是一早就给她说了这些情况。
现在她主动说起冯府的事,他又关切问起来,“对了,昨日还没问仪儿,昨日在后院一切可还顺利?”
“顺利啊,冯夫人对我十分关照,拉着我说了好久的话,还让三嫂带我认识其他人。”
一听她的称呼,陆时寒便也放心了些,笑道:“看来仪儿跟三嫂相处不错。”
颜芝仪心想和气待人、随时随地笑盈盈的小姐姐谁会不喜欢呢,更何况冯三少夫人昨天还跟她说了不少八卦,她点头道,“我觉得师母也更喜欢三嫂,很多事情都叫三嫂做,三嫂平日里应该没少给师母打下手。”
相比冯三少夫人的长袖善舞,冯二少夫人就没什么存在感了,全程不争不抢、不吵不闹的坐在那里。
不过颜芝仪觉得就目前来看,这位也不像是难相处的,可能就是单纯有些自闭,至少风头都被妯娌抢走了,二少夫人也没点酸言酸语。
这么想着,她总结道,“二嫂瞧着也不错,想来冯大人他们很看重家人的品行。”
陆时寒颔首道,“我虽未能见到大师兄和二师兄,跟三师兄四师兄却常常接触,小师兄才华横溢,只比我大半月,却比我早一年考中举人。只是老师觉得他性情不定,有意压一压,今年才没有与我一起参加春闱。而三师兄比小师兄大六七岁,眼瞧着就要一同下场春闱,依然与小师兄相处融洽、毫无怨怼,足见其心胸宽阔之开阔。”
颜芝仪听出来了,他对冯三公子的人品很倾佩,平日里却是跟冯四公子相处更为顺心。
毕竟年纪相仿又都是才子,意气相投也正常,于是她顺势把歪掉的话题拉回来,“寒哥知道四公子成亲的对象是谁吗?”
“听闻是沈家的千金。”
颜芝仪知道,陆时寒要是介绍她全然陌生的事物,势必会为她讲解一番,而现在简简单单一个沈家便不再多言,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沈家是她听说过的。
再结合一下他的用词是“千金”,说明这个沈家是高门大户,颜芝仪稍微一想就有了猜测,“是不是同我们一起进京的沈小姐的那个沈家?”
陆时寒欣慰点头:“仪儿果真聪慧。”
颜芝仪却没在意他的彩虹屁,这事巧得她忍不住喃喃自语,“怎会如此巧合?”
“也不算巧合。”陆时寒解释道,“沈家故去的老太爷官拜吏部尚书,正是老师的上峰,曾对老师有提携之恩,两家的婚事,也是沈大人在世便定下的。”
“而且与小师兄定亲的,未必就是我们见过的那位沈小姐。”
咦,这倒是颜芝仪没想到的,她不由眨了眨眼睛,“沈家有很多年龄相近的姑娘吗?”
陆时寒无奈摇头,“这我如何能知道?”
颜芝仪对这个答案也没多失望,她还在期待的说,“若是我们认识的那位沈小姐就好了,虽然他们家规矩过于森严,可沈小姐教养极好、又心地善良,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沈小姐和丫鬟们临时为小六儿兄妹赶制的鞋子,他们至今仍在穿呢,当初这个举动让颜芝仪对她颇有好感了,还有些遗憾没能交上朋友,但如果沈小姐成了他们的“四嫂”,岂不是顺理成章一块玩耍了?
陆时寒谨守男德本分,颜芝仪对小姐姐赞不绝口的时候,他不置可否,等她说完了才笑道,“那仪儿有空便多去府上走走,说不定师母一高兴,就私下给你透露了呢。”
他的话题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在别的女子身上。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颜芝仪完全没留意陆时寒对小细节的讲究,只是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师母不透露也没关系啊,再过两个月不就见分晓了。”
陆时寒无奈摇头,“仪儿越来越机敏了。”
颜芝仪昂首挺胸接受了这份赞美。
再热闹的节日也有过完的时候。
随着集市和瓦肆渐渐恢复到节日前的模样,颜芝仪也就不再每天兴致勃勃拉着陆时寒出去看热闹了,于是又想起了她的笔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