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芝仪才吃了两口,一侧头就看到他的一大碗面已经见底了,小脸上明明白白写着震惊,“今儿怎么吃这么快?”
陆时寒动作虽快却不失优雅的将最后一口面也咽进肚子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才道,“仪儿手艺太好,我竟没有把持住,有些失态了。”
“自家人不讲究这些。”颜芝仪只当让陆时寒把持不住是对她手艺的最高赞美,看了他干干净净的空碗一眼,大方问道,“寒哥还要吗?我碗底下没动的面条可以分你一些。”
本以为他会想也不想拒绝她的分享,现实却是陆时寒神色微动的看着她,“仪儿这些够吃吗?”
“够啊,还煮了一锅米饭呢。”颜芝仪虽有些诧异,但还是如实说道,“刚才杨妈和百叶看我做都已经学会了,以后想吃随时叫她们做。”
但不是她亲手做的,又如何知道会不会这般合胃口?这么想着,陆时寒当真不客气的把碗递了过来,“那就多谢仪儿的赏赐了。”
为了蹭她一口面连赏赐都说出来了,颜芝仪哪还有不乐意的,便高高兴兴、大大方方分给他半碗面。这碗面杨妈拌得有点多,就算不分给陆时寒,她估计也吃不完。
不过颜芝仪是言而有信要把碗底下确定没碰过的面条翻出来,陆时寒却主动表示不用麻烦,让她随便挟一些就成,颜芝仪一听也就偷懒了,直接从上面拨了一半。
看着陆时寒接过碗道了声谢,毫不犹豫继续埋头吃面,颜芝仪也觉得碗里的面条更香了。
但对陆时寒来说,能从她嘴边抠出半碗面堪称得之不易,他再不舍得囫囵吞枣,这回一根一根面条往嘴里送,吃得十分珍惜,速度自然也降下来了,偶尔还投桃报李的给颜芝仪夹些菜,夸一夸她做的两道菜也丝毫不必面逊色。
“这些菜闻所未闻,似乎也不是江州风味,仪儿是从何处学来的?”
颜芝仪既然敢亮出手艺,当然早就想好了借口,闻言不慌不忙的道,“有些是从书里看到的,有些是我自个琢磨的。”
反正她爱吃能吃也会吃的人设已经立稳了,这个牛逼装的一点也不亏心。
连大字不识一个的杨妈都知道,家里老爷少爷们不爱读书,虽然有个很大的书房,书架上也快堆满了书,却几乎都是闲书杂书,姑爷他们那种读书人看的圣贤书估计找不到几本。
陆时寒当然也清楚岳家的情况,他还知道颜芝仪病重前,岳家的书房就数她用得最多,她看过的闲书或许连他都赶不上,听到这个回答也不意外,还感慨道,“只是书中看到加上自己琢磨,就能做出这般难得美味,仪儿的聪慧果真是世间少有。”
颜芝仪双眼发亮的看着他,心想连世间少有这种彩虹屁都吹出来了,男主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都忍不住想看看他接下来还能怎么吹了。
但陆时寒夸到这里却止住了,转而对她道,“既然仪儿是爱看书之人,若是在家中无聊,我书房的书自可随意翻看。”
颜芝仪:……
她也想表示一下感动,但是陆时寒都是些科举必读的正统书,给她当催眠读物还差不多,正经人谁会拿教科书来打发时间啊。
实在感动不起来的她索性借着这个话题提出了另一个要求,“我可以自己去街上买书吗?”
这回轮到陆时寒无言以对了。
他以为妻子和不学无术的父兄不一样,她是好学上进之人,现在才知道她也没有多爱学习。
陆时寒本该感到失望,但内心却只觉得她娇憨不做作,看着她充满期待的小脸,更是说不出拒绝的话,酝酿了只能索性放弃了,转而提出了条件,“若是要买些杂书,就让秦海或是百叶出面,仪儿不要自己去买。”
颜芝仪早知道陆时寒不会反对,不仅仅是因为料定他对自己的纵容,还因为这个时代结了婚的女子也要自由很多,尤其是在繁华的京城,街上多得是逛街购物甚至是喝茶听戏的妇女朋友,她现在也是已婚少女了,每天上街采购也是常规操作,就算他不同意,难道她还不能阳奉阴违吗?
当然陆时寒立刻答应她还是很高兴的,眨了眨眼睛故意说,“寒哥说的是那种杂书?”
陆时寒放下筷子无奈斜她一眼,仿佛在说还想不想要买书自由权了。
颜芝仪看懂了这个眼神,立刻见好就收,还投桃报李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花生米。
当然颜芝仪也不是舍不得给他夹肉,主要是这碟花生米就是为他准备的,“寒哥快尝尝这花生米,是不是跟客栈下酒的一样酥脆?”
身为捧场王的陆时寒依然毫不犹豫点头称颂,夸完才犹豫的问:“花生米也是仪儿做的?”
“没有,我教了杨妈一些小窍门。”虽然颜芝仪没亲手炸花生,说话的语却跟她自己做的一样骄傲,“以后寒哥要下酒菜,就可以随时给你炸花生米了。”
虽然陆时寒除了参加文会之类的活动,其他场合很少喝酒,对她这份体贴还是很受用的,“让仪儿费心了。”
这么边吃边聊,几道菜吃得干干净净、一点菜叶子都不剩,其他人不像陆时寒这样口齿伶俐换着花样夸她厨艺过人,却是用光盘行动表示了他们的认可,这让本就被吹捧的颜芝仪越发志得意满。
酒足饭饱,杨妈和百叶马不停蹄的开始收拾碗筷,秦海一边在院子里等少爷吩咐,一边拿出上午教过小六儿的三字经继续争分夺秒教他认字。
小六儿也很认真学习,他虚岁都快十岁了,过去两年承担着养家糊口的重任,比许多同龄人都早熟,当然知道主人让他读书识字有多么难得。而且以前最照顾他们的秦家就是读书人,如今在关键时刻给了他们新生的少爷也是读书人,小六儿潜意识里对这个群体都有了盲目崇拜,得知自己还有机会识字,激动到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学习。
哥哥努力上进,被他天天耳提面命的妹妹如今也知道基本规矩,少夫人和少爷没叫她的时候,她不能主动去找他们,杨妈和百叶姐姐在干活时也不能过去打扰。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哪怕只是三岁不到的小五儿都习惯了不哭不闹,因为哭闹好几次被爹爹往死里打,她虽不记得却会恐惧,所以再怎么想去找香香软软的少夫人玩她也忍住了,乖乖蹲在哥哥脚边玩手指。
一眨眼大家各司其职的忙起来,就剩颜芝仪和陆时寒两个无所事事的。
但是当事人完全没有这个自觉。
陆时寒看杨妈她们还要收拾餐桌,便拎了把椅子去院子里的另一头准备陪颜芝仪晒会儿太阳。
颜芝仪当然也是亦趋亦步跟在他身后,随口说了句,“咱们院子要是搭个秋千或是藤椅就好了,不用像椅子一样整日搬来搬去,秋千用软垫子垫着,靠着还更舒服。”
陆时寒正要搭话,奈何赶不上她话题跳跃的速度,颜芝仪一坐下就惊讶的看他:“寒哥还不回翰林院吗?”
“无妨。”陆时寒用实际行动表示不着急上班,将颜芝仪的发带取下来,还不紧不慢用手指为她疏通着半干的长发。
颜芝仪当然也不可能催他,一边享受着修长用力的手指穿过头发的触感,一边兴致勃勃问起他在单位的事情。
陆时寒便简单交代了他今日做的事情,下班回家前被同事堵着要聚餐的事也说了。
颜芝仪没问他为什么拒绝邀请,原因显而易见,得了便宜还是不要再卖乖了,她只是有些发愁,“所以咱们真要请你的同僚们都来家里吃饭吗?”
光是庶吉士就有大几十个,再邀请些同事,浩浩荡荡近百人,就算杨妈有三头六臂招待得过来,他们这个小院子恐怕也坐不下啊。
陆时寒一看就知道她在发愁什么,忙笑着摇头,“仪儿不必忧心,同僚之间相聚自然是在外边酒楼,等相熟一些后,能够说得上话的,再请来家里小聚。”
颜芝仪顿时松了口气,连忙附和道,“还是寒哥考虑周到。”
跟近百号人的队伍比起来,她现在觉得陆时寒就算请他一二十个交好的同事来家里,也不是多么麻烦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