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老人叹了口气:“我爷爷就在那年又气又病就死了,我大伯因为气不过,就去找他们开拓团理论,结果被扒光了衣服绑在了柱子上”说到这里,老人掉下了眼泪。
“那是寒冬腊月啊零下三四十度”老人看着大先生说:“我大伯就这么冻死在柱子上等把他从柱子上放下来的时候,一碰他的手指,他的手指齐齐的就都断了”说到这里,老人哽噎起来。
大先生低下了头,他轻抚着老人的后背:“老爷子,都过去了,别太伤心”
老人掏出一块手绢,擦了一把眼泪说道:“我大伯是村里最好的木匠心灵手巧打的家具十里八村都出名可是,他就那么死了”
老人低泣起来,大先生不停的安慰着。
“唉”老人看着大先生说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听我们这些老人说以前的事,他们的眼里除了钱什么都没剩下。能像你这样安心听我这老不死说话的人,已经太少啦”
“不,老爷子,您严重了”大先生笑着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像您这么大的年岁可是咱们国家的宝贝呢”
听大先生这么一说,老人竟笑了,他摇着头说:“啥宝贝,啥宝贝也比不上现在人们眼里的钱哪”
老人继续说道:“我那时候就给那些开拓团打长工,春天给他们翻地,整整翻了三天三夜可是,还是填不饱肚子每天,只能给碗粥喝,我的妹妹也在那年饿死了那些开拓团占着咱的土地,咱们还得给他们干着活,可最后的收成又都被他们收走了咱们饿呀偷偷捡他们剩下的菜叶吃,就为这个,他们就杀了咱好几个饥饿的亲戚唉”
老人叹着气,摇着头,他将手臂上一道深深的疤痕给大先生看,他说道:“这道疤就是那些开拓团的人给砍的,就因为我偷吃了他们一把豆子。要不是有个老大夫看我可怜,没收我的药费医好了我,我这条胳膊就彻底的断了可是,好人没好报啊那老大夫被小鬼子说他帮助抗联战士,就在大街上用刺刀把他挑了,他肠子流了一地,可俺们谁都不敢去帮他那些没人性的小鬼子还笑着说,你能给抗联的人缝伤口,现在都给自己缝啊他躺在街上,足足叫了两个小时才咽气唉可怜啊那老大夫给抗联的那些英雄们看没看过病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就是因为这老大夫不肯给那些开拓团的人看病,才落的如此下场的”
大先生对老人流露出同情的目光,那场战争虽然说已经走远,但留给东北大地的伤痕一直都在那流着血的肥沃黑土,那荒山中无人认领的枯骨,都时刻在述说着当年的那场苦难日寇在东北大地上留下的罪行罄竹难书
老人看着大先生,落日的余辉将老人的脸染成了金色。他轻抚着大先生的手说:“前不久,这里来了个中日友好交流团,他们还带着个什么考察团,说要给咱们这片土地投资建厂。我虽老,可我不糊涂我知道这是好事,毕竟那场战争都已经过去了无论他们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那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哪可让我伤心的是,现在的人啊”
老人说着低下了头去,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对大先生说:“镇里的领导听说要来考察团,听说又要投资,于是,连夜就把整个镇的路牌都换了。为了方便那些考察团的人,还特意在汉字的下面标上日文。最让我伤心的是,他们竟给当年那些开拓团立了碑题了字,可那些死在他们刀下的老百姓谁记得我活活冻死的大伯谁记得我饿死的妹妹谁记得那救过我的老大夫,谁又记得那些埋骨在茫茫大山里的抗联战士们,谁又记得”
老人说道这里,双手拂面,他低泣着说:“丢脸啊丢脸啊有一天我要是去了下边,看见我的大伯和我的妹妹,我该怎么对他们说啊我要是看见了那个救过我的老大夫我又该怎么说啊看见那些被开拓团污蔑偷粮食而被害的亲戚乡邻们,又该怎么说啊我能告诉他们,咱们给他们立碑啦歌功颂德哪”
老人低泣着,那一声声哭声就像把刀一样,割着大先生的心。
大先生“霍”的一声站起身来,他的眼睛仿佛要冒出火来如果,一个民族为了金钱就像曾经迫害他们的人摇尾乞怜,如果一个民族为了金钱就为曾经欺凌他们先辈的人献媚取宠,那么他们还有什么脸面自称为泱泱大国还有什么脸面立足于世跟那些在侵略者脚前脚后,为虎作伥的狗腿子有什么区别倒不如把所有的路牌都改成他国的文字,然后挖掉自己祖先的坟,改掉自己的名字,跑到大洋的那边去认祖归宗
“可耻啊可耻啊”真不知道,当我们伟大的领袖在天安门前,向全世界宣布“中国人从此站起来了”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当南京城里几十万枯骨还在哀哀哭泣的时候,有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更名唤姓了
老人被家属推走了,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对明日的向往。是呀,明天,会有人给他们投资建厂,谁还记得那些流着血为了今天的生活拼命的人呢倒不如把那些人的骨头推平了,然后在上面建起一家家工厂,然后在欢唱着天皇万岁的歌
第一百九十三章砸碑
这一夜,大先生辗转难眠老人的话无时无刻都萦绕在耳边,他几次站起身想要冲出屋外,可是,那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到底什么才是戴爷口中的正气什么才是大先生要修的道此刻,大先生自己都开始迷茫起来。
自己的父亲并不是玄门中人,他所追求的是他心中的正义可是,大先生所追求的道又是什么呢儒家讲“拿得起”,佛家讲“放的下”道家说“看的开”,可大先生的“道”又是什么呢什么才是人们口中所说的“正道”呢
大先生就这样站在自己的小屋子里,站了一宿,开着天外的星辰,大先生陷入了这辈子从没有过的沉思。
天刚蒙蒙亮,大先生就去了早市买回一把锤子。他拿着锤子在行人异样的目光中奔着开拓团的墓碑所去。
此刻,大先生放下了自己一直追索的道,他记得有个科学家曾说过:“科学没有国界,科学家却有国界。”是的,大先生生长这里,长在这里,而这里,就是他的“道”
大先生来到那墓碑的面前,站在那阴沉沉的阴影里,仿佛看见那些嗜血的阴魂正在嘲讽着他孤单的身影。
大先生提起铁锤,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扬起锤子向着墓碑砸去。
一锤,大先生想起了自己戎马一生的父亲,在那肥沃的大地被抛弃的时候,他一匹马两把枪率先竖起了抗击侵略者的大旗在那茫茫的冰雪之地,戴爷和他的兄弟们流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
两锤,大先生想起呼伦河旁的舅舅。他们本可以躲在深山里,继续过着不理世事的生活,可是他们没有,依然抓起了老枪同侵入者们搏斗着,无论是当初的沙俄,还是后来的小日本,阿阿轮部的勇士没有退缩的传统
三锤,大先生想起了呼伦山里执着的老眼袋,在东北这片土地落入日寇手里的时候,有多少个普通人抓起了枪杆子,在这片他们挚爱的土地上同日寇搏斗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在这白山黑水之地,有多少战士的尸骨还埋在这群山峻岭之间至今,却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四锤,大先生想起伟大的英雄杨靖宇将军,想起,当刽子手刨开他的胸膛,发现他的胃里只有草籽和棉花时,震撼的表情那巍峨的群山,在那一刻为咱们赤胆的英雄而肃然起敬如今,将军伟岸的身躯,依然在茫茫林海中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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