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2)

还没过门的妻子在他背后用额头轻撞的后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嘟囔:“就是因为有你我才怕呀,真要打起仗来,可不是被砍两刀的事,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怎么办呀?”

上一次在船上,只有裴英一人,用一个短短的匕首就把他们一整船的护卫砍伤了一大片,血淋淋的伤口犹在眼前。

青竹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拉紧缰绳放慢了马行的速度,让二人落在队伍末尾。

“小燕,你还记得当初我向你求婚的时候,你跟我说的话吗?”

小燕抱紧了他,“当然记得了,我说你要是娶了我,就得跟我一块一辈子对郡主忠心,在我心里,郡主排第一,你排第二,我排第三。”

“是啊,若不是因为跟着郡主,我们哪有之前那样的好日子过,哪怕现在四处奔波,也从没缺衣少食,过得比外头的富户还强上许多,这都是沾了郡主的光。”青竹轻声说,“想要过上好日子总要付出点什么,郡主做下这个决定并不容易,我们既然选择了追随,就要相信她。”

“嗯……”小燕缓缓的靠在他后背上,“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跟你在一起之后,我总是觉得害怕。”

独身一人时,心里一心一意只有郡主,哪怕要为她去死,小燕都不会有半分犹豫。可现在心里多了一个人,不仅要担心郡主,还要担心自己未来的夫君,一颗心劈成两半用。

见过了玉明熙跌落低谷,也见过青竹中箭重伤,那种撕心裂肺的悲伤,着实让她经受不住。

“没事,我们这不是在一处呢,郡主你担心我,才让你过来跟我一起。”青竹的身板算不上健壮,年纪也不大,但在她面前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哪怕最艰难的处境,就算是对未来感到迷茫,两人相互扶持就能互相定心。

走在最前面的马车里,玉明熙端坐,脸色泛白,阖眼冥想,一路走来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从南方的春暖花开北上跨过冬末的风雪,来到了初春的草原。

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绿,如今却只剩下寒冬过后的萧瑟。

萌发的春意还未冒头,寒冷的风刮在街上,行人寥寥。

她这一路想了很多。

因为她而被贬官的林枫眠,为她担惊受怕的玉家人,如今身在京城的长孙怡与李澈也不知是何境况。她一人的退缩,不仅牵动着自己的命运,更让那些她在意的人遭受打击。

回想当初与林枫眠饮酒夜谈时发下的豪言壮语,重整朝纲,扶植新皇。追逐权力的过程让她感到心安,不再像一颗漂浮不定的芦苇,而是展翅翱翔的飞鸟,搏击风浪,向着那更高一层的天空。

思索之间,马车在客栈前停下,一行人进客栈暂时休整。

小燕下了马就跑到马车边扶玉明熙下来,关心道:“郡主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客栈的厨师去做,赶了那么久的路,您也得补补身子。”

玉明熙的脚步有些虚浮,在小燕的搀扶下,她走的依旧很艰难。

眉眼颦蹙,额头冒出虚汗,玉明熙紧咬着牙齿走进客栈里,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疼痛。小燕扶着她慢慢走,看她一脸不适,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

跟在后头的马车上下来四个丫鬟,瞧见玉明熙走的有些慢,忙上来搀扶。

直到走进二楼房间,小燕打发人出去买些温补的药,关上门走到玉明熙身边,站在一旁坐立不安,“郡主,咱们还是叫人去请个大夫过来吧。”

玉明熙坐在床边,拉住她,“如今底下人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就需要我在这儿定心,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倒下去。”

“可是……这样下去,您的身子怎么办?”小燕苦心劝她,“之前急着赶路,又是坐船又是骑马,好不容易让您坐上马车挨到了这里,您就是不为肚子里这个,也要为您自己想想呀。”

身体出了问题,许多计划都要耽搁了。玉明熙耗费不起,紧咬着牙关,点点头。

“一定要避着些人,只说我是旅途劳顿,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她轻轻抚着肚子,直觉得腰腹间一阵一阵坠痛,仿佛连内脏都在被拉扯着要碎掉了似的。

“奴婢知道。”小燕扶着她缓缓躺下。

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满三个月,正是需要安胎的月份,她却往来奔波,忧心劳力。在广阳府的时候还好些,自从决定了离开,一直北上,气温的变化与昼夜不停的赶路让她的身子越发虚弱。

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打掉孩子,不知是诡异的母性作怪,还是觉得自己后半生不会再有闲暇与人孕育一个生命,可能这会是她唯一的孩子……

时间在犹豫不定中过去,小腹中的不适感越来越重,下了船后她就一直吐个不停,前些日子换了马车赶路,总算不吐了,身体却日渐消瘦下去。

有时候夜里做梦,梦到娘亲和爹爹抱着她在马场上玩,隔着遥远的距离,她注意到了躲在马场外树林里的孩子。

她看不清那个孩子的面孔。

始终无法分辨出,那是腹中还未成型的胎儿,还是被她推下江的裴英。

玉明熙缓缓闭上眼睛,身体的不适让她眼前出现幻觉,仿佛身处刚长出新草的马场上,看着那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双幽怨的眼神死死的看着她。

被梦魇住一般,她浑身冰冷一动不能动弹,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人推门进来,玉明熙才从梦魇中惊醒,看向门口。

小燕领着大夫走进来,看见躺在床上的郡主脸色憔悴,外头的冷汗落下来浸湿了枕巾。小燕赶紧把门关上,走到床边,心疼道:“郡主,您哪里不舒服,我把大夫叫过来了,一会儿给你开了药就好了。”

大夫坐在床边问诊,摸着脉象,脸色渐渐有点不好看。

玉明熙忍痛说道:“究竟我身体如何,先生请说便是。”微张的唇没有血色,仿佛一片枯萎了的花瓣。

房中只有三人,大夫大着胆子说:“恕小人直言,夫人脉象虚浮,只怕是有滑胎之兆。”

语毕,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夫也想说几句好话宽慰她,却实在找不到乐观的情况,看她情绪还没有那么激动,又补充说:“孕妇不宜多动,不宜多思多想,夫人身体欠佳,有些营养不良之症,供养不起胎儿……”

沉默了许久后,玉明熙紧咬着牙关,平静道:“您的意思是,这个孩子注定保不住了?”

大夫低下头去,默认了。

玉明熙没有在人前哭闹,只让小燕付了诊金把人请出去。

她早该想过,她并不在意这个孩子。一直犹豫着没能打掉它,时局却为她做了选择,不够强健的体魄撑不起两个人的身子,她并不适合做一个母亲。

泪水渐渐模糊双眼,玉明熙躺在床上,泛白的指尖紧紧扣住床单,口中时不时发出疼痛的呻、吟。

外头的太阳渐渐升高,照在窗外的阳光温度上升,房屋里却冷得像冰窖一样。

小燕再进来的时候,手上端了一碗汤药,她看着玉明熙,于心不忍,“郡主,您真的要……”

玉明熙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接过她手里的汤药,下定了决心,“既然留不住,又何苦在为了它折磨我的身子。”说罢,饮下了汤药。

腹中的坠痛越发明显,空了的药碗失了依托砸在地上。因为身体的疼痛,玉明熙整个身体都紧绷着,随时都会失去意识,她紧紧的握住小燕的手,口中咬着袖子,硬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