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来的那个日本兵,他不过一米六的个子,他稚嫩的脸上是强烈恐惧的惨白。
“嘭”刺刀撞击之后,我划开他的步枪,用枪托砸在了他的天门穴,他在硝烟里倒下,重重摔在血里,我冲上去,我对着这个年轻的生命做出最惨烈的击杀,我用枪托一次又一次的砸在他的脑门上,我看着他的脑骨被砸烂,我看着我的枪托砸进了他的脑袋,他的血溅满我的脸,我愤怒而慌乱,我看着生命在我手里消失,我拼命的告诉自己,“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这是一个残酷而血腥的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士兵在鲜血和死亡里挣扎,他们付出生命和灵魂,他们奉献出他们拥有的一切,他们选择了抹灭自己存在的痕迹,只为在烈火里轰轰烈烈的杀他一次。
当我回过头来,一个日本兵的刺刀贯穿了我的肩膀,我挥起步枪,将刺刀在日本兵的脖子上横扫而过,血从他的脖子里喷了出来,我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变大,在惊惧中垂了下去,而他的身子,还直挺挺的立在那里。
那具断了头的尸体忽然跪了下来,倒在了我的身上,他脖子里喷出来的血洒满了我的身子,那个挂在脖子上就要掉下来的脑袋砸在了我的怀里。
他巨张的瞳孔里是我抽搐着的脸。
白刃战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们全歼了突入城墙的一个日军小队,而我部,伤亡过半。
我感觉有人把我怀里的尸体拽了出去,他们把插入我肩膀的步枪拆了,刺刀还留在我的肩膀里,我茫然环顾,我的身边,只剩下四十多个兵了。
我推开想要扶我起来的士兵,我踉跄着爬了起来,夕阳缤纷的色彩映照着天空,我对着剩下的士兵喊“固防”
神仙是我营里最后的一个士官,他本名叫陈正先,也是我营里唯一一个参加过中原大战的老兵,他是我现在可以托付的最后一个人。
他有一米八的个头,瘦黑瘦黑的,他的脸骨很宽,眼窝子很深,看上去就像个骷髅壳子,他乱糟糟的头发让人恨不得一把按在土里。
他已经三十五岁了,三十五岁的中士,三十五岁的光棍,也是三十五岁的老兵。
腰里在流血,肩膀也在流血,我感觉浑身都在流血,脑袋越来越沉,我知道我已经失血过多,我知道我就快晕过去了,我在我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把麻醉针扎在了我的大腿上。
我望着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我羞愧,我羞愧于我面对日军的进攻无能为力,我羞愧于我明知道我的兄弟将要死去我却无能为力,我羞愧于我的鲜血没有流干让这群等死的货们对我投来了信任的目光。
我低下了头,我勾住了神仙的脖子。
他的眸子很冷,仿佛没有了变化,那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眼神,我知道他在等待命运的裁决,他在等待死亡的降临,他明白,战事至此,已绝无撤退之可能。
这,将是民国以来北中国里最惨烈的一战
第四章枪决逃兵
兵者,乃一国之命脉所在,自古以来,兵者,无不以战死沙场为光荣。
任何一个人面对恐怖和死亡都充满了恐惧,他们的身体和内心都被懦弱吞噬,那是人性最原始的本能。
只是,懦弱并不能将勇敢的心摧毁,恐惧并不能让勇士的脚步停止,当我们无可选择之时,每一个男人都应当勇敢的死去。
士兵重新布置防御之后,我已经快要支撑不住,我勾着神仙的脖子,他没有看我,他看着远处摆着的士兵的尸体,地上摆了三排,有一百多个士兵躺在那里,他们已经永远的睡去,再不能睁开眼睛。
那惨烈的景象在我脑子里混乱的冲撞,你能感觉到有把刀把你的心一刀一刀割碎。
我深深的呼吸,对神仙说“老子死了,你就是营长。”
他没有理我,他本来就很少说话,自从原平开战以来我就没听到过他说话了,可我看的懂,他的眼睛里有话,那是一种深深的悲哀。
“怦”一声尖锐的枪声将我惊醒。
我转头望着我身后,我看到一群士兵围住了两个兵,那两个兵趴在地上,然后我冲了过去。
枪是小猫儿开的,他拿着刺刀顶在了一个跪着的兵的脖子上,那兵的右腿上有一个弹孔,那士兵真是硬骨头,竟咬着牙没发出声音。
我冲过去,扒开人群,喝问道“甚事情”
小猫儿还瞪着那个兵,喊了声“我草,逃兵”
我瞬间就蒙了,逃兵这是我第一次遇到逃兵。
临阵逃脱那是必死无疑,绝没有第二种可能,可是,不是每一个军官都能狠下心肠杀了逃兵的,战事打成这样本不是当兵的错,每个人都在害怕,因为死亡和我们已经没有距离,就连我心里都有逃跑的冲动,我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想跑,可他们仍然坚守在这里。
任何组织都不可能铁板一块,有忠诚就有背叛,有坚持就有放弃。
森严的军纪和强烈的尊严让这群山西后生坚守在这里,他们面对死亡仍勇往直前,可终究有人,转身逃离。
那个被小猫儿用刺刀顶着脖子的兵怒瞪着我,他却一句话都不说,满脸的不甘,似乎他以为逃跑真的没有错,士兵都在看我,小猫儿在看我,神仙在看我,那里躺着的一百多个兄弟也在看我。
我知道我面临一个残酷的考验,我,我要杀了他们。
军纪当头,作为军官我别无选择,可我颤抖的手如何也抬不起枪,我也盯着那个兵。
我问他“真的要跑”
那士兵被我问的一怔,愤然起身,他指着城外的日军,愤怒的吼叫“这一仗,我们能赢吗”
我被他问的哑口无言,我在心里无数次的问自己,这一仗,我们能赢吗我们,真的能赢吗不,我们赢不了。
他一把抓住了小猫儿的刺刀,血从他的手心里流出来,他的眼睛张的更大了,他吼着“战事已不可持,为何还不撤退”
我倒退一步,我无言。
仗打成这个样子,早已该撤了,四千日军将我们包围,他们故意空出一条路,想让我们逃跑,他们知道我们会逃跑,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再打下去,就是灰飞烟灭,死的连渣子都不剩。
他看我不说话,继续吼起来“战事本为取胜,若不能胜,当于不可相持之时转移撤军,另拟攻势,若如此死战下去,196旅,有几个人能活下去”
活下去,这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我分明看到所有的士兵眼里都爆发出火花,他们想活着,他们疯了一样的想活下去,死了的人已经够多了。
他说“五十八团已阵亡过半,如今可战之兵不足三百,我们拿什么守难道,非要逼着我们一个一个死在这里”
gu903();我忽然抬起头,望着他,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