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按耐不住的刽子手们顿时如出栏猛虎般掳开袖子,利索地拔掉犯人背后的木条,然后甩起臂膀,挽起了一个个血红灿烂的刀花
“啊”
“我要”
骨碌,骨碌
“擦你奶、奶、的姓徐的,老子记得”
骨碌,骨碌,骨碌
场面顿时令人眩晕,惨不忍睹。
五十个犯人,只有七个刽子手。位于整个场地东南角最末位的朱珏目前还安全。
低头瞧了一眼的数字,“五十号,还不错,起码多活了一会儿。”
抬起头扫视全场,仿佛在看一组与自己无关的动态画面来回晃动,耳边似乎忽然清净了,再听不到了凄天厉地的惨叫声
望着这些同袍,或者说他们还热气升腾的尸体,朱珏竟道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其中,有一个是他熟悉的儿时玩伴,赵才。还记得当初闲聊时,他告诉自己他那没墨水的老爹给他取这个名字的动机其实就是为了,“招财”。如今,人已倒下,朱珏也不知道是该向着那喷血倒地的红色躯体,还是另一边尚在滚动的圆球告别。
还有一个,是一年多来一直在军中欺负他的伍长曹发,就因为自己是被抓来的唯一正儿八经念过书的,仿佛嘲弄殴打一个日后或许会成为大人物的“菜秧子”很有成就感,曹发总领着几个人重点照顾着朱珏并乐此不疲。可如今,怒目圆睁,血已渐冷。
再有一个,是上月兵危被围时搭把手拉了他一把一块儿冲出重围的李老哥,朱珏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依稀记得别人似乎喊他“老八”,恩,也许是“伤疤”的“疤”也说不定。如今,双眼已闭,渐渐松弛的面容竟散露出一种解脱或许他不用再为养活一家老小发愁了吧。
也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愤怒,该解恨,还是该同情也许,是该绝望了吧,马上就轮到自己了呢。
“四十九,斩”
“啊”
“五十”,感到脖子后面的木条已被抽去,朱珏渐渐闭上了眼睛
“大人慢走”
不对
朱珏的双眼瞬间张开,瞪到最大只见迎面右前方行来一队人,正向自己身后的刑场出口而来
陈冉也郁闷。他的太守府本在城东,可见东北角的出口人群还未散尽,一时也驱赶不开,而且还守在那里没走的几乎都是犯人们的亲属朋友,自己也担心出现什么不可控的局面。整个刑场,就只有行刑的南面没什么人看热闹的似乎也怕染上什么煞气不敢靠那儿太近。便只得带着人从东北走到刑场的东南,好从东南角的出口出去。掌刑官原本以为太守已从东北角走了,便立刻下令行刑。所以一路行来,几乎是陈冉走到哪儿,刽子手便杀到哪儿。陈太守步履还算从容,只是一边稍稍加快了步伐,一边不经意地从掏出一帕丝巾,仿若呼吸不畅般略遮住鼻子。即便间或有一两滴血溅到了裤脚,也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对右边的血流成河不屑一顾般。足见功力之深。
然而对面的朱珏已经没有时间了
朱珏没见过陈太守,但陈冉在这队人中的位置和装束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耳后似乎已经传来了鬼头刀抡圆了舞动起来的破风声,朱珏不及多想,福至心灵,几乎本能地气沉丹田,一声暴喝:“奈何杀壮士”
第二章缘何非是我上
“大胆竟敢冲撞大人”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陈冉的护卫,至于朱珏身后的刽子手,已被吓楞在那儿,刀还悬在空中。重启的大脑仍未想明白,怎么眼前如此瘦弱的少年竟然能够发出如此中气十足,震撼全场的声音。
“快还不行刑”反应过来的掌刑副官都快哭了,准备将功补过。
“啊,是是是。”刽子手也明白了过来,忙再次抡圆了胳膊。
“慢”,声音不大,但却令全场定格。说话的自然是还没郁闷完的陈太守了。
陈冉倒是没着急接朱珏的话茬,而是不动声色地扫了旁边一眼,掌刑副官会意,连忙凑上前,小声禀告了几句,声音不大,旁边的人也只依稀听见“学生”、“壮丁”等几个字眼。
“哦,怪不得”陈冉似是自言自语道,旁边的人也不敢接话。
然后便是片刻的沉默。
再然后,太守慢慢踱至朱珏跟前,很是戏谑地打量了朱珏几眼,朱珏双眼正视,迎其目光,不卑不亢,心内却在打鼓:“成不成就看这一遭了”
对视良久,还是陈冉先打破了沉默。
“你既能出此言,说明知道前朝滕公释韩王1的典故,起码算是个读书人。但你年不及冠,孱弱削瘦,何以称壮士。又有何德何能,竟敢效仿前朝战神韩王”
朱珏听罢哈哈一笑:“壮者非单指身,气可为壮,心可为壮,志亦可为壮我年虽幼,却也志存高远。身虽陷,却也不馁不绝。即便如今斧钺加身、命悬一线,犹自满怀希望,挣扎奋争故以我之弱,亦敢称壮士至于何德何能嘛,府君难道没听说过莫欺少年穷吗我现今岁不满十五,却历八年寒窗,府学之中亦有微名,又经年余行伍,乱军之中仍得保命。若再过得三五七年,焉知不能一遇风云便化龙呢。昔日韩王纵大才,也不敢小瞧天下人”
见陈冉点了点头,朱珏不敢稍停,忙继续加火。
“况我虽未必是韩王,府君却未必不是滕公。史载滕公顾全大局,善结高士,素有雅量,今望府君人才气度,料亦如是。”哼,我都拍马拍到这种程度了,还不快像史书上的滕公放老韩那样马上给我松绑朱珏暗自腹诽。
“恩,小子倒是狡猾。”陈冉似不为所动,“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我放了你。那么,给我个理由。”
这回朱珏傻眼了,这老家伙不上道啊,我前面既点出了自己的投资价值,又把你拍得很舒服,你倒好,一语点破,直接将军
低头苦思片刻,就差抓耳挠腮了,朱珏忽然灵机一动,张口缓缓说道:“依我大楚律,男子未满十六不必服役,我未满十五,何来兵法论斩兼且”
“恩,不错。”陈冉打断了朱珏的话,似乎并不关心他说了什么,扭头对掌刑副官说:“放了他。”
“可,可是大人”掌刑副官已满头大汗。
“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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