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李落塔是有些不舍的,他也不是石头做的心,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经历了那么多风雨,阿金对自己的感情,他也明白。
可是,他不甘心,明明他有麒麟之才,却只因这生不逢时,便要一辈子葬送在这小小的巴城里么?他不甘心,只要以后有了权有了势,什么样的女人他不会有?所以他还是狠下了心,一言不发地伸出左手,将阿金的头按住,右手着拿着剃头刀朝阿金的头皮贴近。
阿金的眼泪几乎在李落塔按住自己的那一瞬间就全部迸放出来了,跟在他身边十年。
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她都不曾哭过,可是现在,她把这十年的泪水一下就流出来了,却没能将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渗软一分。
她挣扎着,李落塔也不敢直接上刀,生怕刮伤了头皮,惹得刘菩萨不喜欢。
于是两人挣扎间,他忽然急道:“阿金,我知道你喜欢我,你既然喜欢我就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原本挣扎着的阿金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眼泪的泪水也忽然奇怪地止住了,然后整个人一瞬间就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一样,像是死鱼一般一动不动了。
连带着那眼睛里的光芒,也一瞬间散了去。
原来李大哥知道自己喜欢他啊!可既然知道,为何要这样对自己?
她没在动,大抵让李落塔觉得阿金愿意帮自己的,毕竟以前自己只要开口,她就算是拼上了性命也会全力以赴。
更何况现在自己也不要她的命,只是让她陪一陪刘菩萨而已。
只是对上阿金那样的眼神,他心里慌乱得很,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反正就是有些害怕,于是他便开口朝阿金保证,“阿金你知道的,他最是喜新厌旧,等过一阵子,我就接你回去,这头发很快就能长回来的,以后你也不用再委屈自己女扮男装了。”也是说来安慰自己的。
阿金没有说话,只觉得那冰凉凉的刀刃不是刮在自己的头皮上,而是在剜自己的心。
真疼。
可惜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哭不出来了,此刻整个人就好似正往地狱里坠一样,她爱的李大哥还嫌她掉得不够快,在上面使劲将她打下去。
她不知道头发什么时候被剃完的,没了头发的感觉就像是胸前没有裹胸布一般,最后的一点安全感也消失了。
她觉得自己的神志越来越不清楚了,眼睛花了,耳朵也听得不清楚了。
只依稀看到那大腹便便的刘菩萨进来了,听说他还没到三十呢,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纵欲过度的缘故,头一次看到的时候,阿金还以为他已经过了半百呢。
他脸上这一次有笑容了,好像还伸手拍了拍李落塔的肩膀,然后与他承诺着什么。
阿金就看到李落塔诚惶诚恐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然后一脸低三下四的讨好,弓着腰身退出去了。
然后刘菩萨那张满是横肉的脸逐渐朝她靠近,她的被子被掀开了,凉飕飕的。
但是刘菩萨却笑眯眯地站着不动,好好欣赏了一回,满嘴竟是赞美之词,然后拆摘下了挂在帐子边上的马鞭。
接下来便是痛不欲生的痛,她挣扎了,可是四肢被锁得死死的,从认识李落塔到和他一路的出生入死,一切都历历在目,重新浮现在眼前。
可这些痛,都抵不过眼下的痛苦,她觉得身体已经完全碎裂了。而她越是叫得痛苦,那衣冠楚楚的刘菩萨就笑得越像是弥勒佛。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小尼姑,总是不停地送进来,可是每次来,这尼姑庵却都总是空荡荡的。
她觉得,自己大概也快没了,李落塔肯定知道的,他的那些话,都是说来哄自己的罢了。
虽然她是不信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想起来还是觉得心头在滴血。
这十年的情谊和出生入死,到底算什么?
然就在阿金觉得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一股腥臭的血洒在了自己的身上,随后便见着那笑眯眯的刘菩萨忽然倒地而亡,然后听到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这女人,好像还有气。”
然后又听到一个姑娘说,“她倒是命大。”然后她往自己身上盖了什么。
等再度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大家再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浑身上下,甚至是身体里,都有那种火辣辣地疼,稍微动了一下,那种撕裂感又来了。
而她这一动,引得旁边的小姑娘点开了灯,“你怎样了?”
微黄的灯光照得满乌篷船里全是光头。
“这是哪里?”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喉咙里也是火辣辣地疼,声音变得粗哑不像是自己的。
便听得小姑娘回道:“有义士进了紫烟庐,给了咱们钱,安排了这小船,顺着小河流逃了,找没人认识的地方安顿下来。”还给了她们不少钱,到时候肯定能弄到户头。
阿金还想再听些什么,可是精神不济,自己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只听得小姑娘絮絮叨叨的声音和外面划船的声音。
而现在的紫烟庐,早没了半个时辰前的繁华辉煌,所有的一切都被湮没在无尽的火海中。
只有一艘华丽得不像样的画舫,再没有人掌舵的情况下,顺着大河道离开了。
李落塔后悔了,他回去越想越觉得这样是断然不行的,所以他去而又返,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阿金带回去,哪怕她已经……
自己也绝对不嫌弃她,也没有资格。
只是他有些诧异,在半道上居然看到了一艘画舫,瞧着像是刘菩萨紫烟庐门口那艘。
不过上面只点了两盏灯,也不见人。依照刘菩萨那招摇的性子,他若在船上,丝竹舞乐一样不会少,灯笼也挂满了船上每一个角落。
所以他断定刘菩萨没在上面,也就没多管,心想那刘菩萨素来喜乐无常,这大半夜的画舫出现在河面,倒像是他的作风。
只是怎看,都觉得这画舫有点不对劲,但绝对不是没见到船上有水手,而是这船没入水中这么多?这画舫他是知晓一些的,并不承载重物。
不过眼下也没多想,赶紧往那紫烟庐里去。
只是等他快到的时候,隔着山头也瞧见了那头的火光通天,他几乎下意识地认为,莫不是阿金挣脱了铁镣,惹了什么大事?
一面快速往紫烟庐赶去,却见门口站着两个陌生人影盯着火海。
他也就没敢贸然上前。
这两人也不是旁人,正是五殿下夏侯翼和自己的心腹门客高士兰,两人也不知何人而为,甚至那高士兰怀疑,“只怕这刘四公子早就收到了消息,知晓殿下要来,所以又再一次使出这金蝉脱壳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