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的差距如此大,虽然他不远万里而来已是心诚,但若是轻易退缩,只怕将来也难与她维系。
山贼一听,喜出望外,赶紧顺竿子往上爬:“我不但赶不走,我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我还想好了日后的营生要怎么办,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是考虑好了才来的。我不会让你受苦,我一定对你好。”
他噼里啪啦一通说,说着说着,看丁妍珊一边笑一边脸红,他的脸也红了,终是说不下去,只好挠挠头陪她一起傻笑。
“你要开武馆?”
“对,对。”
“你会记账吗?”
“我学。”
“你不识字,怎么写账本?”
“我学。”
“开武馆要多少银子?”
山贼说了一个数,又道:“那是几年前我还在城里的时候听他们算的,也不知现在是什么行情,我回去了便要去打听的。”
“那这么些,你得存多久?”
山贼张大嘴,赶紧道:“我不止做一份活儿的,城里的机会多,我多拼命,一定尽快存上。我这次来京,也没花多少钱银,我很省的。”
他还待再说,丁妍珊却是不想听了:“等你存好了银钱,我怕都老了。”
“那……那……”山贼慌了,这是不要他的意思吗?
“我……”他还待说什么,却被丁妍珊抢了话,她道:“我送你一样东西。”
山贼赶紧应好。现在她说什么都是好的,只要她别不要他。
丁妍珊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递给了山贼。山贼接过打开一看,却是大吃一惊。里头竟是银两和首饰。
“这是我的私房钱。我存着,原本是想如若要远走高飞,就用这钱度日的。如今便给了你,你去开武馆吧。”
“这……这……我不能要。”山贼觉得那钱袋直烫手。
“你不要,便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来接我。我告诉你,京城里的人都不是好惹的,我娘要逼我嫁的,定是位高权重的大户。届时我若是过得不好,受欺负,凭你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我接走。你不怕死,我却是不想没了倚靠。”
山贼盯着那钱袋,眼眶一热,他咬紧牙关,心里直恨自己没用。
“这钱银是我借你的,你早日安顿好,早日来接我,钱银以后要还给我的。”
山贼僵立在那儿,想了半天,心里明白她说的是实情。他忽地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哑着声音道:“是我没用。”
“你说这些,我不爱听。还是那些什么山脚山顶的泥有道理。”
山贼用力点头:“你等着我,我一定尽快来接你。”
“你要给我写信。”
“好。”山贼又用力点点头,眼泪涌出眼眶,他臊得用袖子用力擦去,再点头道,“我回去就好好学字,你等我。”
丁妍珊笑,轻声道:“我等你,你要快来。”
山贼猛地将她拥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三年过去。
丁妍珊二十有三,是京城里有名的老姑娘和泼辣货。
为了不嫁人这桩事,她闹了好几场,且都是真刀真枪真拼命的闹法。最后她娘亲没了办法,也不再有人家愿意娶她,就是做妾室也不敢再要她了。
京城里风言风语,丁妍珊却不急不恼。
她每个月都能从居沐儿那里收到好几封信。信是来自遥远的地方,信上的字很丑,但情意真切。写信的那个汉子事无巨细地向她禀告着自己的生活起居、营生状况。信里没有忧伤和挫折,全是令人开心的事。但丁妍珊知道,他吃了很多苦。
丁妍珊也给他写信,她的信很简单,因为她的生活很简单。
她在等他。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终于有一天,他的信上写着,这是最后一封信,因为他要来了,他来接她。
他信守诺言,他来了。
他没有鲁莽行事,他找了龙二夫人帮忙,当然龙二夫人就使唤了一下龙二爷帮忙。于是嫁不出去的丁家二小姐要嫁人了。
嫁的是龙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远得绕了好几圈都说不清辈分关系的亲戚。这亲戚不但住得远,而且还穷,据说聘礼寒酸得只有三个箱子。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丁二小姐答应了。
这头有龙二爷压着,那头有丁二小姐闹着,丁家没了办法,也或许丁夫人早对这个女儿没了心思,于是这桩婚事成了。
那日,一辆装点一新的红绸布马车,接走了京城里的话题人物丁妍珊。从此,这个人留在京城的消息便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刁蛮任性,最后无奈下嫁了个乡下人。
可是无论坊间怎么传,丁妍珊却知道,她从此过上了幸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