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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好地方。”

王莽在王睦小心翼翼的搀扶下,缓缓坐下,抬起头打量了两眼屋内的陈设,点了点头。

这还只是上午时分,酒肆里并没有什么客人。但为图清静,王睦自然是问店家安排了一个二楼的隔间。隔间里只有他们二人,就连韩卓也没有被王莽带在身边。

隔间里的陈设很是素雅。除了入口处一扇屏风外,便是架子上的几具陶器。坐席正安在窗口之旁,窗页紧紧关着着,将铺天盖地的大雪与刺骨的寒风都挡在了外面。

“是,弟子有时,会独自来这里喝上两杯。他们家的菜好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酒好。”

“好或坏,都已经不重要了。只是图个心境罢了”王莽摆摆手,脸上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

“是。弟子明白。”王睦点了点头,在王莽的对面坐下。他已吩咐过店家,在两人面前的桌下,藏了两个暖炉。纵使窗户大开着,但至少双腿不至于受了风。

而王莽的上身,则披了一件纯白的狐裘大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而在窗缝中偶尔钻入的寒风中,却似乎仍有些不足的模样。

“老师,再加两个火盆吧。”王睦轻声问道。

王莽却只摇了摇头,反而更伸出手,轻轻推开了窗户。一股寒风夹着雪花,自窗口猛地扑入,打在王莽的脸上。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畏寒之色,反倒是无限的惆怅。

“老师,关窗吧”王睦不忍地皱了皱眉,轻声向王莽问道。虽然那狐裘足够暖和,但以王莽的年纪,若是再略微受点风寒,那便头疼得很了。

“不,不必。”王莽伸出手,竖在了身前,眼神却依旧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落雪的街道。

“是。”王睦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俯下身去,将桌底的两个暖炉内的炭火又拨动得旺了些。

“都二十年了啊区区二十年,简直是转瞬即逝。”王莽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大雪,像是在对王睦说,又像是仅仅自言自语。

王睦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面前的老师。那脸上的皱纹、稀疏灰白的胡须、以及带着混浊的双眸,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老师已经老了。

甚至,就连曾经眼中那无时无刻不在的自信与豪情,都已经随着岁月,渐渐地流逝。

王睦清楚,他在天子这位子上,竟是没有一天开心。

“二十年前的冬天,在新都,也有过这么一场大雪。”王莽一边喃喃道,一边对着王睦伸出手:“酒来。”

王睦连忙自桌上的酒樽中,舀起一勺被炭火暖得温热的酒,添进酒樽之中,双手递到王莽的手中。

“确实是好酒。”王莽亲亲啜饮了一口,点了点头:“好雪,就应该配好酒。只不过二十年前的时候,我还不太懂得品酒。那时的酒于我而言,只不过是在漫长的等待中打发时间的工具而已。而现在我却能品得出酒的好坏了。这二十年来,我也真的变了许多。”

说完,他自嘲地轻轻拍了拍身上裹着的白狐裘:“权力使人腐化,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地腐化,此言诚不我欺。即便是我,也渐渐地开始堕落了啊”

“一件衣服而已,算得了什么。老师您的身体,难道不比这一条狐裘不,是整个天下重要多了”王睦不忿地摇了摇头道。

王莽笑了笑,不置可否,重新伸出手,指着窗外漫天的雪花:“子和,你可知二十年前,在新都的那个雪夜,我心中想着的是什么”

王睦摇了摇头:“弟子不知。”

王莽轻轻叹了口气:“二十年前,我仍在新都自己的封地中,等待着让我重归朝堂的机会。而在那一天,我终于等到了。韩卓从长安,为我带回了复归的消息。尽管数日之后,正式的诏书才下到了我的手中,但在那一夜,我便已经成功地走出了牢笼。”

“那时,我胸中的雄心壮志,简直炽烈得足以将整个天地融化。我要改变这个世界,让它成为我想要它成为的样子,让它成为它终究应该成为的样子。那时的我,无止尽地渴求权力,因为我以为,只要有了权力,就能够让这个世界按照我希望的走向去发展。”

“但”王莽的脸上,泛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但我那时,毕竟还是太天真了。”

“老师”王睦伸出手,握住了王莽的手。那双干枯的手,冰冷而虚弱。

“你是知道的,我不信鬼怪,不信神仙,不信一切怪力乱神的东西。但我却唯独相信一样东西的存在。”王莽唏嘘了一声:“那便是天道。”

“是的,老师您常说,天命在您的身上。可弟子一直也不明白,为何您将一切鬼神的说法都嗤之以鼻,却偏偏相信天命这种东西”王睦点点头,轻声问道。

“呵所谓天命,与鬼神并没有任何关系。”王莽摇了摇头:“我只是相信,这个世界有它运转的法则。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所以我更宁愿将它称为历史的规律。”王莽凝视着王睦的双眼。

第三十四章庙堂高不高三

“历史的规律”王睦细细咀嚼着老师的话。

“人、万物、乃至整个世界都各自有着自己的轨迹。我之前一直以为,我就是那个顺应天道的人,将会推动着那轨迹,将它们向着正确的方向带去。因为”王莽又端起酒杯,满饮而尽,眼中闪动着无限感慨:

“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意味着我是背负着天命的人啊”

“既然如此,那老师您为何不继续坚信下去”王睦沉声道:“至少,弟子是一直坚信着您的。”

“因为”王莽苍凉地笑了一下:“我本以为,改变这个时代,是我的宿命。但我却越来越怀疑,这个时代是否能够被我改变了所谓天命,就是历史的规律。而我的角色,究竟是顺应那规律的人,还是对抗那规律的人”

“子和,从你在年幼时,我便教你的那些事情,那些道理,你没有忘记吧”

“弟子时刻不敢或忘。”王睦肃容道。

“你看”王莽将桌旁的几个酒杯拿起,一一整齐地排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一边放下酒杯,一边在口中数着。

“以贵金属或是纺织品作为货币,不仅难以携带与结算,更不便控制发行。货币的完美形态,应该是本身没有任何价值,却能够依托国家的信用,在市场上流通的东西一张简单的纸片,打着由国家授权,无法被伪造的印记,这便够了。”

“土地,只要存在着私有,就一定存在着兼并。日积月累,最终的结果一定是极少的一小部分人,掌控了绝大多数的土地。到了那个时候,富可敌国,贫无立锥,国家又怎么可能保证没有动乱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将土地全部收归国有,而百姓手中所握着的,就仅有使用权而已。”

“奴婢失去了一切人身自由,甚至连自己的肉体都不再属于自己。可这是为什么不同的人,天生自然是有区别的。或是家庭贫富,或是外表美丑。但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美貌或是丑陋,但至少,人一旦生而为人,就应该拥有完全相同,毫无差异的自由与尊严”

“囤积居奇的商人,为了利益而操控物价若仅仅是奢侈品,那倒也罢了。但如柴米油盐之类,与民生息息相关,那便必须由国家来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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