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去过,你就幻化不出是吗所以说来说去,不仅是你这副相貌,就连这一方天地都是你照着我心中记忆所幻化的当然、这也许是我的猜测,所以我们还是得去找妖族净地,若能找到妖族净地,我们再去云踪山梅林小筑,找祁彦之夫妇,找师父,小师妹,大师兄若这些都不能分辨,我们还可以去海外,总之,只要找到哪怕一丝与现实不符的地方便足以证明这里根本就是梦境”
莫仲卿语速极快、状若疯狂,拖拽着白素衣径直踩过一片二人经年累月精心栽培的药草圆,就这般不管不顾直朝着谷口迅速前进,白素衣见一地乱草断苗,心中隐隐一痛,突然甩开拉住自己的手,嘶声道:“够了”
莫仲卿一怔,转过头来见白素衣已是泪眼婆娑,满面凄清。
莫仲卿自有些于心不忍,但此刻一心要想弄清真相的他却又不得不狠下心肠,冷硬道:“你肯说了”
白素衣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未几、自是再也收不住眼角泪水,突然惨笑道:“说什么难道十八年的朝夕相处还抵不过夫君以往所认识一年不到的女子即便我不是白素衣又怎样你也可以说我是假的,但是这十八年的感情不假,夫君扪心自问,我待你到底如何”
莫仲卿他一早料定自己猜测多半是真,但真正听那白素衣亲口道来却又是另一番心境。
没有暴怒,没有歇斯底里,他只是怔了怔,讷讷而言道:“不错,十八年来你待我如初,仲卿心中理会,但你并不是真的,这里也只是我的梦境,对不对而我更应该活在现实中”
白素衣心头几近郁结,忽然眸光一冷,变得空空洞洞道:“什么是梦境什么又是现实夫君在那个地方过了十几年,与这在这儿过得十八年相比何尝又不是另一个梦境更何况,若不是我这张容颜时刻陪伴在夫君身边,你是否早已忘记她当初的面孔”
莫仲卿心头惊骇、有些吃吃地答不上话来。
是了,现实与梦境本是一体两面,差别在于记忆是否会延续,当一个人开始连续不断的做梦,而做梦的时日大于起床活动的时日,且梦境中的记忆多于现实之际,那么反过来讲,其实现实才是梦境。
这听起来没什么不对,不是么
莫仲卿望着眼前一脸落寞的人儿,心头一热刚想将她重新拥入怀中,可须臾之间,一想到另一个地方极有可能还有诸多未完成的事时,心神陡然一清,再度筑起重重心墙道:“我不管梦境还是现实,只知道有个地方还有事情未做,我很感谢你能给我带来如此美好的记忆,但我必须回去,现在,你能告诉我怎么出去么”
莫仲卿此刻已将梦境改口称了记忆,说明这一十八年的感情多多少少在他心头留下了印迹,但却也认清了事实,大有誓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
白素衣见着却只是笑了笑,转儿抹了抹眼角泪花,一改先前柔弱的神态,远望谷外群山,不带半分感情地道:“看来你是真想离开”
第二百四十章执迷天外天五
莫仲卿笃定:“嗯。我必须离开。”
“好,那你杀了我。”
“什么”
见莫仲卿一脸惊怔,白素衣却似个没事人般淡淡地重复道:“你杀了我就能离开。”
“为什么”
“你都要离开我了,也不在乎多给我一刀,所以还用问为什么么在你的心目中我不过是道幻象而已,动手吧,你还在等什么。”
见白素衣冷冷说罢,旋即闭目待死,莫仲卿心里却涌起了无奈与愤慨。
她这不是明摆着胡搅蛮缠以死相逼么她难道以为我就不敢么反正她是假的也骗了自己这么多年
莫仲卿草草收摄住心神,向着白素衣急急走去,解下腰间佩剑,高高举起一剑斩下,而下一刻那剑尖却是滑过白素衣的右肩,牢牢嵌入了土中。
“怎么,你不敢么你为什么不敢,你凭什么不敢”
面对白素衣气急败坏的质问,莫仲卿唯有沉默以对。
是的,他的确不敢。
这一瞬间,一十八年的过往似乎在脑海中猛然炸了开来,一切温馨甜蜜,相濡以沫的画面犹如走马灯般历历在目,是以、纵然已知这女子不是白素衣,纵然更知这里并非现实,可他还是不能,不愿,不敢这般去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莫仲卿可以被诟病成“优柔寡断”的懦夫,却绝不可以做一个薄情寡义,负心薄幸之人。
“你赢了”
莫仲卿深深叹了口气,径直掠过白素衣向着谷中木屋走去,那背影显得萧索而落寞。
之后一晃又是余年,莫仲卿不再和白素衣说上任何一句话,他将自己关在木屋中,整日不语,坐等大好年华独自逝去,日复一日、终自郁结成疾。
如是这般又经数年,莫仲卿的生命已是风烛残年,即将熄灭。
这日,他如往常一般躺在卧榻之上,双颊凹陷枯槁,双眼空洞地盯着天顶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莫仲卿不用扭头去看就知又是白素衣来看他了。
今天白素衣穿得很是隆重,一身三绕曲裾上绣有青花,这一针一线都是她自己亲手缝制,绣了半年仿佛为的就是今天。
她见卧榻上行将就木的莫仲卿,再摸了摸自己不变的容颜,心中轻叹,转而展颜唤道:“夫君。”
莫仲卿并不理她,甚至干脆闭上了眼。
“仲卿,难道你仍是不肯与我说上半句话”
莫仲卿勉强睁开眼,嗓音嘶哑犹如生锈的发条般道:“我快死了,你还来做什么咳,咳”
见莫仲卿咳得厉害,白素衣什么也没有做,反是不以为然般笑道:“我曾说过陪你到死啊。”
莫仲卿闻言显得无动于衷,事到如今这些话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均已经在他心头兴不起半点波澜。
白素衣伸手抚了抚莫仲卿那已是枯槁的面容,轻道:“本来不是这样的,你若是开开心心也不会如此短命,我也就能多陪你些时日。”
莫仲卿不答,他平生最恨的就是欺骗,而这一骗竟是十八年,所以她为何还敢用如此理直气壮的口吻,要求别人继续开心地接受欺骗
白素衣自顾自再道:“我本不该告诉你真相,我本可以骗你很久。我甚至认为我可以取代所有,给你快乐。可是直到那天之后我发现错得厉害。若再来一次,我保证陪你去找那些净地,叮铛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