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一边拉拽,一边问:“这玩意就是能让王老千逢赌必赢的仙家宝物”
“什么宝物我就是尿急,想出来方便一下”
两人僵持了半天,谁也不肯松手,可怜那个精致的锦囊被整整拉长了半截,最后终于崩断撕裂。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只见一个轻飘飘的东西,从破裂的锦囊里飘了出来。
不明就里的两个人,呆呆望了很久,谁也没料到锦囊里装的竟然会是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既说不上认识,也说不上不认识,但基本可以感觉出来,它不像是一件仙家宝物。两人盯着那东西看了半天,谁也没有头绪。
半晌,花瘤儿叫来一个小道士。
这小道士满脑袋没有一根头发。
通天庙原本是他修行的清净场所,可是就算花瘤儿拿贡箱里的钱出去挥霍,他也从来不敢去管。连他的床都一直被霸占着,他只好用刻着道经的龟甲兽骨堆成一张凹凸不平的“龟甲床”,躺在上面过夜。
花瘤儿大半夜提溜小道士的耳朵,硬生生把他从被窝里拽了过来。苏季见了不禁感叹,原来除了“色鬼”与“饿鬼”父子俩,通天庙里还住着一个“怂鬼”。
小道士看完只说了一句话:
“这是一撮淡青色的狐狸毛”
这是他经过眼看、鼻闻、手摸、耳听、舌尝后,精确得出的结论。
小道士颤微微地眨了眨眼,不知这两人犯了什么神经,居然大半夜在这里搞毛玩。他想笑,又不敢,只得茫然地望着苏季和花瘤儿,见这两人足足对视了半个时辰,竟然没说一句话。
摘星台顶一片寂静。
花瘤儿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为了一撮毛,去教唆好兄弟得罪朝歌第一泼皮。
“季哥,我错了。”
花瘤儿用一句恳诚的道歉,打破了沉寂。
一缕秋日的晚风吹过,狐狸毛被吹得四散飞舞,在摘星台周围荡漾、沉浮
望着那飘散的狐狸毛,苏季问花瘤儿:
“事到如今,你也该老实交代了吧。那把剑你究竟是从谁手里弄来的为什么林姿和其他人中招后的反应都不一样”
花瘤儿双眸微张,继而坦然一笑,道:
“想必季哥已经猜到了,除了阎王愁堂的林巫医,还有哪个小姑娘肯轻易拔开一把稀奇古怪的剑与其嫁给王老千那个第一真泼皮,她宁愿化作一把剑,将自己托付给你这个第二假泼皮”
苏季沉默良久,而后凄然一笑,朝花瘤儿的屁股轻轻踢了一脚,将自己的裤子脱下来扔给他,打着哈欠回房睡觉去了。
自那天起,色鬼、饿鬼、怂鬼,加上苏季这个酒鬼,通天庙里一共住了四只鬼。
一转眼,秋去冬来。
彷徨之间,年关悄然而至。
只要熬过今儿晚上,苏季就满十七岁。然而那个可能对他造成性命威胁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这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死期是否会如约而至,但又不敢怀抱希望。
现在他几乎不敢对任何事抱有一丝希望。现在希望是他一切痛苦的来源。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这便是苏季的结论。
风吹着窗户,吱吱作响。
寒风从残破的窗纸里吹进来,像一只冰冷的爪子蹂躏着人们的脊背。
刺骨的寒冷让他无法睡得踏实,只能用破草席盖住头,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耳畔传来晚祷的钟声,响了三下。
小道士放下钟柱,刚想回去打坐,却发现四面的窗纸被红光映得发亮,透过门缝向外看去,突如其来的震撼场面,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闻声赶来的花瘤儿向外一看,失声叫道:
“来了果然还是来了”
苏季慌忙问道:“来了几个”
花瘤儿的声音愈发哆嗦,答道:“都都来了”
苏季从被窝里跳起来,跑过去一瞧,只见外面被举着火把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王老千挺着肥肚皮,站在人群中指手画脚。虽然听不清他说什么,但能看得出所有人的情绪都已经被他调动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压抑着怒火。
“嘭”
伴随一声巨响,庙门应声崩开
门边的小道士被撞得飞了出去王老千带领成群的百姓破门而入
人们还没等看清楚庙里的状况,就听苏季先招呼道:
“呦这不是三爷吗”
王老千一脸迷茫地问:“谁是三爷”
“除了您,这世上还有谁配叫三爷”苏季瞄着王老千说道。
“打哪儿听的”
“林寡妇”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让百姓们不约而同捂住嘴,眯起眼睛,一个个忍俊不禁。
王老千心虚不已,嘴上义愤填膺地喝道:
“爷可与那彪婆娘没半点关系”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也难怪,阎王愁堂您最近的确少光顾,可是林寡妇天天和老少爷们念叨您啊成天喊着三爷,三爷的。让我们这些千爷,万爷,望尘莫及啊”
话音刚落,百姓们愈加忍耐不住,已经有人笑出声来。
王老千越听越糊涂,也察觉到不对劲,不禁厉声喝问:
“什么千爷万爷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
苏季嘴角泛起一丝嘲弄,朗声答道:
“那天在场的人都知道,林寡妇只叫了三声,您就提着裤子跑了。城里的百姓都夸您好事不过三,干净利落,所以背后都叫您三爷喽”
一句话终于惹得哄堂大笑。此起彼伏的嘲笑声汇成一股巨大的热浪,重重拍在王老千脸上,拍得他满脸通红。
百姓们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花瘤儿和小道士却没有笑。二人心想苏季死到临头居然还敢说这种话,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他的胆量。
这时,王老千也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肆无忌惮的笑声越来越大,大笑逐渐变成狂笑,震耳欲聋的笑声把众多百姓的笑声都盖了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见他面对如此窘境居然还笑得出来,都以为他疯了。
“笑够了没有”
王老千突然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瞬间把周遭一片唏嘘压了下去。他朝苏季缓缓伸出一只握紧的拳头,冷冷地问了一句:
“苏季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说罢,他慢慢张开五根手指,一串挂在中指上的绿色勾玉吊坠,在苏季眼前晃荡了几下。
苏季浑身颤抖,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把她怎么了”
王老千看着他着急的样子,笑得弯下了腰,捂着肚子答道:
“嘿嘿没怎么,就是让她尽了点儿女人的本分。可惜她身子太娇弱,扛不住我这万斤之躯哈哈哈哈”
苏季额上青筋突暴,身躯猛然一动,就要冲上去杀人花瘤儿连忙从后面拦腰抱住他,阻止他送死
“季哥别信林巫医没那么容”
“我要他的命”
苏季发出一声怒兽般的嘶吼,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两颗烧红的铜锭,灼热的目光似要熔化眼前所有人
王老千用鼻子冷冷哼了一声,脸色一寒,一只大手高高举起勾玉吊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