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生员”
陈县令显然有些惊讶。眼前少年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就已经有功名在身,也算是天资聪颖了。
他不认识宁修也不奇怪,县学生员几十近百人,县令哪里能全部认清。
县令虽然兼掌文教,但那也只是兼掌,主体责任还是教谕的。不然什么都要让县令操心,县令迟早得累死。
得知宁修有功名在身,陈县令的态度稍稍和缓了一些。
“宁贤生,你为何敲击鸣冤鼓啊”
宁修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功名还真的有些用处,倘若没有这个秀才功名,他方才怕是已经被衙役拖翻在地打板子了吧
这官家衙门的竹笋炒肉可不是好受的,一顿板子打下来绝对是皮开肉绽。
要不为啥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去衙门告状呢
县太爷可不是好相与的,往往对以下告上的,先是一顿板子打下来。
平白受了皮肉之苦不说,还不一定能够沉冤得雪。
“启禀县尊,学生家中开了一家酒楼。学生宴请三五好友齐聚酒楼赴雅集,聊至正酣,却有人带着一干恶仆冲进店来,不由分说的砸店打人。学生也是在好友的掩护之下才得以逃出升天。走投无路之下,学生也只能前来县衙求县尊做主了。”
宁修拱了拱手,十分悲戚的说道。
“哦你说有人砸店打人他们是什么人你可认得”
陈县令的眼皮跳了跳,刻意提高了声调。
作为一名地方父母官,地区的安定显然是其最关注的。
若是不时出现治安事件,对于官声的影响是很不好的。
这说明这个父母官没什么能力,连最简单的治安问题都解决不好。
陈县令虽然对于仕途已经看淡,但也不愿意官声因此受到影响。
文官大多是有洁癖的,十分爱惜羽毛。
“回禀县尊,领头之人是卢家的大少爷卢闲,还有醉庐居的掌柜卢方。卢家想要强买学生家酒楼几道私房菜的配方,拒绝之下便丧心病狂的砸店。”
卢家
陈县令不由蹙起眉来。
作为江陵县令,陈复自然没少和卢家打交道。
事实上陈县令还收了不少卢家的银子,说其与卢家家主穿一条裤子都不为过。
这种情况下用屁股想都能知道陈县令是要倾向于哪边了。
陈县令的突然沉默和表情变化被宁修看在眼里,暗叫不妙。
坊间传闻陈县令收了卢家的黑钱官商勾结,看来传闻非虚啊。
要是这般,宁修恐怕要被这位县尊大人坑了。
果不其然,陈复咳嗽了一声道:“宁贤生,你可看清楚了,此二人当真是卢家的大少爷、醉庐居的掌柜”
陈县令将声音拖得很长,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意思自然很明白,年轻人啊话不能乱说,你再好好想想。
其实这也算是给宁修台阶下了,毕竟此事是宁修占理,真的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在陈县令看来,如果宁修上道的话就会立即改口。
私下里陈县令出面,让卢家赔给宁家些钱就是了。
不过宁修不这么想。
这件事闹到现在这个层面,绝对不能软。
他若是软了,怎么对得起那一帮为他挡棍子的官宦子弟
“学生没有看错,此二人就是卢家的大少爷、醉庐居的掌柜无疑。”
“放肆”
陈县令勃然大怒,一拍惊堂木道:“卢家乃是江陵大户,家世清明,怎么可能纵容家仆做出这等混账的事情。”
宁修心中冷笑。
这个陈县令果然要维护卢家。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倒也没什么,可吃相就不能好看一些吗
得亏此刻衙门外没有围观的吃瓜群众,不然见证了陈县令的态度变化不定得作何感想。
这就是替治下百姓做主的青天大老爷
还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黑暗。
索性宁修早就留有后手,强硬回击道:“县尊大人此言差矣。卢家是江陵大户不假,可说其家世清明可不一定。带人砸店的是卢家的大少爷,这点很多人都看到了,可不是学生一面之词。县尊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命衙役提些人证来。”
陈县令快气炸了。真是一个愚不可及的木头疙瘩,太不上道了。
宁修这么不留余地的回击,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吗
“宁贤生,你可知按大明律诬陷者反坐”
陈县令冷冷威胁道。
宁修不卑不亢的拱手回道:“学生清楚。”
“好,好”
陈县令直要气炸了,冲堂下的一名班头吩咐道:“吴班头,下牌票,把宁记酒楼内的所有人都拘来”
那吴班头抱拳领命,带了十几名衙役前去拿人了。
宁修心中冷笑,你不仁在前,休怪我不义。
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陈县令见到一干勋贵官宦子弟时的表情。
这些官宦勋贵子弟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少爷公子,今日被打的鼻青脸肿,若不狠狠报复回去宁修把名字倒着写。
陈县令若是敢公然维护卢家,宁修都不用出手,这些勋贵官宦子弟就能把陈县令生撕了。
在这些顶级官二代眼中,一个七品芝麻官就是个屁,他们只要向父亲爷爷哭诉一番,陈县令就会乌纱不保,仕途终结
第三十二章断案
一场好戏即将上演,作为看戏的人自然不能表现的太过激动。
不然要是影响了戏剧发展,可就不好玩了。
宁修静静的等着衙役将一干涉事人员全部带来。
老实说,虽然不用下跪,但就这么站着也十分痛苦啊。
怪不得酷刑中有一个水刑,长时间站着不能休息确实会崩溃。
陈县令现在心中想的是什么宁修猜都能猜到,无非是一会和跟那个卢大少、卢掌柜在堂上一唱一和颠倒黑白,作出有利于卢家的判罚。
至于事情的真相,陈县令恐怕根本就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