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至少他自己是那么认为的。尤其加上和尚送他的兵器,杀什么野兽都不费力。
但是后来和尚说他杀性重,喜欢看到猎物死前痛苦的模样,教训了他好几次。罗武并不觉得那有什么错,反正那些也是野兽而不是人,折磨野兽又有什么问题但不管他怎么想,僧人是不满意的。罗武一度认为师父在耐心用尽后会杀死自己,却不想那位武功高强的僧人却死在自己前面,一场时疫,就导致了一个高手死亡,比什么武功都管用。
在僧人死前,他答应了对方最后的要求,把刀封起来,不再杀人。于是他负着藏着刀的佛像离开深山,四海为家,每天对着佛像,学着僧人的样子念经。其实他不明白经文的意思,也不相信神佛,他念经,只是为了忘记杀人。
由于始终记着僧人的教诲,所以在他最饿时,也只乞讨,不打猎。如果不是遇到杨宝财,他可能已经饿死了。他欠对方的恩典,就愿意用生命报恩。不过这种报恩只包括他自己,不包括他的希望。他们可以不拿他当人看,可以不拿所有的阿鼻当人看,但是不能拿走他们最后的希望。人在地狱里,只靠着一道光维持希望,当有人试图连这道光都夺去,那便只能一死相拼
挥刀、劈斩,伴随着血越流越多,罗武的精神却越来越亢奋。本应该节省体力的他,却并不急于收割对手的生命,而是越来越享受欣赏猎物痛苦神情的感觉。这种一刀刀碎切敌人的感觉实在太爽利,让他舍不得放弃。佛像碎了,野兽出了笼子,便再没了束缚,野性肆意挥洒,猛兽咆哮。
一声痛呼中,那名一直与罗武接触的护卫终于倒在雨水里,于他而言,这或许可以称做解脱。罗武的刀高高举起,大喊出一个名字:“黄继恩”随即身形一矮,向着他猛扑过去。这时黄家父子已经在一些护卫的护持下狼狈而逃,以护卫的人数来看,罗武一人对他们形不成什么威胁,但是眼下整个内织染局处处干戈,不止一批人马向黄恩厚杀过来,护卫也是疲于奔命。再者罗武的样子实在太凶,这些护卫一时间居然只能想到逃,而没人敢战。
罗武在山里练出的腿功爆发力十足,在几个呼吸间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黄继恩没口子大喊道:“上给我上杀了他”
却不防腰上一股大力袭来,他的身子趔趄着向前扑出,重重地摔在泥地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听到黄恩厚大喊道:“罗武,你要的人就是他,你们之间的恩怨,咱家不管。”随即便见到一双双穿着官靴的脚,快速地拉开了与黄继恩的距离。
混蛋
黄继恩只觉得一口气横在喉咙处,上不来下不去。自己也是江宁城里有名的泼皮喇虎,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专门耍弄别人的主,什么时候落到被别人耍弄的地步了这该死的阉狗
他正想大骂两句,却觉得背上一痛,刚刚爬到一半的他,重又重重跌倒在雨水里,雨水顺着嘴巴直灌入喉咙。乌黑的刀脊在脸上轻轻拍打了两下,罗武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胭脂被杨世达祸害时,也是这种感觉吧。她拿杨世达当亲哥哥你们不是人是野兽。野兽,就要死”
刀锋闪过,血更浓了一些,一只断手无力地落在雨水里。
黄继恩想喊些什么,但是什么也喊不出来,巨大的痛苦将他所有的语言都堵了回去。只有罗武冷冰冰的声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杨世达会有报应,但报应他的人不是我。范老爷让我告状,我不会告的,因为我知道告状没有用,你们不归县衙门管,能管你们的,只有阎罗王不过你不用急,这个过程会很慢好好享受吧。”
“官兵”黄继恩拼尽全力喊出这两个字,但是罗武毫不在意道:“官兵他们今天会很忙,没太多时间顾你们这些人。整个江宁的野兽在等着他们救,他们顾不上你们的。我们继续,这次从这里开始吧”他的刀移向了黄继恩的腿间
雷声阵阵,如同战鼓轰鸣。一场缺乏领导没有目标的战争在名为“不甘”的旗帜引导下爆发开来。攻击的目标,正是江宁城里那些高门大户,士绅人家,而进攻者,往往是这家里平日最底层的奴仆。他们有的是因为负债不得不以身抵债,也有些是活不下去,而被迫为奴。也有一些则是因为主家的算计,从自由人变成奴仆。
他们的人数远比主家多,有些自己就是护院,因此当他们举刀时,主家拿不出多少力量自保。往日高高在上的主人被从房间里拖出来,跪在雨幕里,发泄着平日积蓄的不满与愤怒。
当然,也有一些大户人家关门闭户,健仆持棍护卫,不但不伤害主家,乃至有人在外面试图蛊惑这些家奴攻击主人时,也会遭到仆人的呵斥与漫骂,甚至是拿了东西丢出去。
一座城池两样情形,整体而言,上元县的情形远较江宁为好,但是亦不代表太平无事。当范进的轿子来到杨府门外时,杨家已经是门户洞开的状态,从里面流出的污水中,同样搀杂了暗红颜色。
不过杨家的牌匾并未落地,顽强地挂在那里,俯视着自自家家宅里留出的血,倾听着传出的杀声。
范进朝身后人挥挥手:“随我进去干活”
正文卷第四百四十四章家变
宋氏在跑。
她虽然出身富商之家,却并非那等走几步路就要丫鬟搀扶的孱弱女子。为了保持身材,加上要照顾生意店面,她平日里的活动量并不算少,并且自己也有意识地主动从事一些体育锻炼。尤其最近一段时间,自从签了那份秘密的为奴契约之后,宋氏还特意加强了身体方面的锻炼,至于原因她其实自己也说不好,只是觉得,或许自己需要更好的维持体型。如今,这种锻炼确实发挥了作用。两个女保镖搀着她在跑,她虽然比不上这样习武女子的速度,但是在这种奔跑中可以不成为累赘,已经很难得。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宋氏自己都没闹清发生了什么。初时只是听到外面有反常的喧哗,与黄恩厚一样,她也只当作是下人们在打架。出去想要呵斥几声,却见到了令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向对自己有着不可告人同时为家中丫鬟视为与杨世达同等危险人物的杨家五房老爷杨世孝倒在血泊里,身边一群仆人正在围起来打他,有人手上拿着棍棒,也有人手里拿着刀枪。那些人她未必都叫得出名字,但终归全都认识。往日里都是可以算是听话可靠的仆人,但是今天看起来,却是那样陌生又有些吓人。
宋氏是个见过场面的女人,做生意时,也曾经遇到过强盗,经历过打斗。但那时候身边都是自家护卫,不管交涉还是动武,都是由护卫们去解决不需要她操心。今天却是家中的佣人朝主人举起了屠刀,这种情形前所未有,她也从不曾想过,仆人敢对主人动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