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笑了笑,没说话。徐六问道:“姐夫,你今晚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当然啊,要不然呢”
“我我还以为王雪箫会跟你一起回来。她说说要在衙门里住几天。”徐六低着头道。
范进看看她,“如果王雪箫真住进来六妹会怎么样呢”
“我不会怎么样啊,只是觉得觉得她的身份不配。总是我大哥最坏,没事把这样的女人带到姐夫身边,都是他不好了。姐姐不在这里,我要替姐姐看住姐夫不做坏事啊。如果王雪箫只住几天就好,如果长住,我就把她赶走”
范进一笑,“我就是猜到了六妹会不开心,所以就没让她住进来。今天啊,就是和县里的士绅喝了酒吃了饭,说了阵子话。徐兄要拉着我去赌钱,我推掉了。王雪箫陪徐兄去摇摊,我就回来了。”
徐六道:“我就知道姐夫跟大哥不一样,才不会像他那样坏呢。除了喝花酒就是去赌,一点正事都没有,姐夫这种大才子怎么能像我大哥一样。走了,我们进房间看帐去,上元县的帐啊,真的吓死人。”
等走进书房里,婆子已经把冰镇金银花水端上来,两人各分了一碗,徐六一本正经地摊开帐簿对范进道:“姐夫你看,上元这里的亏空很大啊。以前以为几百两就差不多了,现在初步算了下,光帐目上,衙门就有两千多两的亏空,这还没算完,算完不知道有多少。”
范进看着帐簿,倒没被这巨大的亏空吓住,反而笑道:“其实我想到了会这样,上元是首县,迎来送往,招待公务,再加上整个江宁的摊派下来,不亏空才怪。十世不善,上元知县,这话不是无的放失。有个首县十字令,六妹听过没有”
徐六摇头表示不知,范进道:“听我念与你啊:一字红,二字圆融,三字路路通,能识古董,不怕大亏空,围棋马吊中中,优伶子弟殷勤奉,衣服齐整言语从容,主恩宪德满口常称颂,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你看看,人家都说了做首县的就不能怕大亏空,我这里做首县,自然就要有承担亏空的胆量了。”
“好玩哈哈真好玩。”徐六忍不住笑出声来,作为大家闺秀,笑不能露齿更不能大笑,可是在范进面前,这些规矩都没作用,她就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一样笑得花枝招展,过了好一阵才收住笑声。杏眼看着范进道:“姐夫,你平时是不是也这样说笑话逗姐姐的”
“那是自然,舜卿笑得比你还欢呢。不过这样的笑话我不敢和她说,一说她肯定要发一通感慨,说这十字令怎么不堪,再想怎么解决。也就你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拿这当笑话听。你姐夫现在是大亏空啊,还笑得这么欢。”
“亏空怕什么,不就是千把两银子么我的嫁妆田,也比这个值钱。我回头把那些田卖了,就足够给姐夫填亏空了。再不行我就去找娘要,娘不给我就哭,只要我一哭娘就什么都肯了。”
范进笑道:“那你把嫁妆田给了我,将来嫁人怎么办”
“我我又不嫁人”徐六嘟囔了一句什么,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脸莫名地又红了,低下头用手轻轻揉着衣角。
“姐夫是大才子应该一心做学问,这些钱粮俗物,不该乱了姐夫的心。本来是该有个钱粮夫子专门管这些的,可是姐夫谁也没带,回头我让爹找几个人帮姐夫。姐夫只管安心当县令就好,钱谷的事,我来想办法。”
“小黄毛丫头想什么办法”范进把脸一沉,随即又忍不住笑道:“你姐夫在你眼里就那么没用啊,几千两银子就要你卖田这点钱,我怎么也能搞得出来,就连夏秋两税,也是有办法的,不用你卖什么东西。姐夫这个首县不但不能贴钱,还要赚钱,等到赚了大钱姐夫给你买花戴。现在天色不早快去睡吧,好在内宅有客房。等明天必须回家去睡,否则我这里就不许你来。”
徐六看看范进,“姐夫你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郑婵啊”
“你个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再说我还有很多事做,今晚上多半睡不成了,还找什么郑婵。你别跟我比,你身子骨单薄,伤不得神,快去睡觉,明天一早就回家去。”
“我不我是说,换了地方我睡不着。我睡的地方铺盖都是最好的,姐夫的衙门太破了,那床铺硬的能把腰硌断了,屋子里还要怪味,我没法睡。要不然”小丫头的眼睛闪了两下,“姐夫你陪我玩好不好我们下棋,打双陆,要不就玩你弄的那些纸牌。再不然,你就教我写故事啊。”
“小孩子,就知道玩。”范进叹了口气,“你真要是不困,姐夫带你看个别的好玩的,有没有兴趣”
“有啊有啊。只要跟姐夫玩,看什么都行。”
“我带你审案子吧。今天白天有个老妇人骂了我的事你知道吧她说她是江宁人不归我管,我把她还是带来了。”
徐六一愣,“有这种事,我不知道啊。哪来的老妇人敢骂姐夫,真是太坏了。什么江宁县上元县,在这城里,就没有我们魏国公府不能管的事。王妈,你带人去”
“带人去把老妇人带到这里,我有话问她,不必为难她。”范进接过了话,朝那婆子点头示意,徐六只好道:“按姐夫说的做。你们几个都跟着王妈去,对了,再拿点糖水过来。”
几个婆子一去,房间里就又剩了他们两人,徐六既兴奋又羞涩地看着范进,问道:“姐夫,我一会是扮师爷么要不要去换身衣服。”
“你这么可爱,换什么都吓不住人的,还是这样就最好了。一会你只负责听,不需要记什么。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说出去,尤其不许告诉老伯父和伯母,做得到么如果说出去的话,今后我就不陪你玩了。”
“我知道我知道,姐夫说什么,我肯定都不说。”徐六点着头,又不解地问道:“一个无知妇人骂了姐夫,只管收拾她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问话,又不许说出去啊”
“你啊,不懂的。普通的老妇人哪来那般胆量,敢来骂我这里自有蹊跷,回来时我就嘱咐张铁臂给我好生看管着她,不让人接近那老妪,现在就知道答案了。”
说话的当口脚步声起,老妇人已经在几个婆子的拖拽下进入房中,固然有范进的命令在,但是既做了囚犯,怎么也是不好过。本就面有菜色的老妇人,此时脸色就更为憔悴,总算身体并没有大碍,也不至于有危险。人一进了书房,便跪在那里道:“民妇参见大老爷。民妇冤枉求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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