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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低做起,靠熬资历先等到散馆再等到升转,混到从五品位置上,怕是得要十年八年光阴才能做到。这回一步到位,自然是张居正在里面出了不少力气。

但一般而言,这种级别官身的授职,都是吏部发公文,就算是在家起复,也是吏部出人,不会用圣旨。即使用了圣旨,也不该用太监,这事透着有点蹊跷。

等到撤了香案,就着花家的房子招待来的太监,范进将一锭银子递过去,张大受连说着不敢,但还是被硬塞到了袖子里,脸上笑容越发多些。

“范老爷真是太客气了,大家这么熟的朋友,您还来这套,这让奴婢可怎么是好啊。您这回授上元县,就是走个过场,用不了几年,一准是飞黄腾达紫袍金带,这可不是奴婢乱说,您可知为何是奴婢来传圣旨跟您透个底吧,这回您的官职是江陵相公保的,可是这斗牛服还有勋阶可是慈圣钦点赏赐的,就连这圣旨也是太后的意思,明发圣谕不经吏部。就是为了诏告天下,让人知道范老爷简在帝心,非寻常人可比。可着天下的地方官多了,能有这恩典的就没几个。太后心中记着您的名字,您这前程还能错得了他日入京办差,奴婢这里还得仰仗着您老多照应呢。”

张大受一行到句容的差遣只是传旨,不和地方发生其他接触,两下没有什么利益纠葛。不需要卖胡执礼或是李蔡的面子,后者也犯不上搭理他们。可是不管是官员还是乡绅,对于京师都有着某种崇拜心理。既想知道京师里最新动态,天子喜恶,也想知道范进这新扎出炉的县令,为何有此殊荣。

因此在张大受与范进说话的当口,李蔡已及花家的几位族老,分别将随行太监请到各房间内,将大把的银子递过去打问消息。得了银两的太监也就好说话,脸上虽然依旧保持着高高在上的神气模样,但是也打开了话匣子,叙述着原因:

“句容和上元比邻,两县日后少不了有个马勺碰锅沿,听我一句劝,万事顺着点范老爷,惹了他,没你的好果子吃。范老爷这前程是张相保的,座师是凤磐相公,赏斗牛的是老太后,下圣旨的是天家。你琢磨琢磨,可着应天府,有几个碰得起范老爷的”

“前些时慈圣万寿,宫中冯公公与几位世袭勋臣合送了一尊金佛给太后贺寿。那佛像是镏金的,不算十分值钱,可是那手艺钱却比金价都贵。乃是京师里顶好的几位手艺人联手雕的样子,金人眉眼神态几如活人。那五官相貌,活脱就是慈圣。慈圣是信佛的,一见自己的模样铸成菩萨模样,心里大是欢喜。可是又琢磨着不对,这手艺人往年也铸像,怎么就没有这番相似问起来才知,这是范老爷妙手丹青,先画了慈圣的模样,那画画的和真人无二,匠人们按着画来铸像,自然是相似的很了。”

另一间房间内,小太监神秘兮兮的对面前花家族老道:“不提那像,再说那画。是太后的堂姐李夫人送的寿礼。乃是一副观音像,画上龙女童子不提,观世音菩萨可不就是老太后这且不去说,后面又送了一副画,乃是慈圣怀抱着万岁,那画可不是水墨丹青,而是画在天鹅绒上,用颜料画的。那画我也是头回见,简直跟活人一样,据说叫什么油画。一看这画啊,太后和陛下就想起来当初老主刚升遐时的日子,娘两个抱头哭了一场。哭完之后太后就说了,这画是谁画的啊,怎么画的这般真这样的好画师,怎么以前不曾见”

“李夫人说了,这不是画师,而是进士的手笔。乃是范进范大老爷的巧手丹青。太后一听就说了,单有这份丹青妙手,就应重用。国朝以孝治天下,太后有旨,天家哪敢不听立刻就说了,必须加封可是范大老爷已经到了南方了,再调回京太过不便,正好上元缺县令,先就放了缺,可是想想也知道,这么个遮奢人物,怎么可能真的任个县令不过就是在这里混上三两年,便要升转大用了。”

几名太监都表示太后夸奖范进,乃至天子拟旨之时,自己不是在旁护驾,就是亲奉笔墨,所见所闻皆是亲历,于是这番言语就显得越发真实。花正英等一干人心里都暗自叫着侥幸,若是自己不及时按对方的意思分家,等到这圣旨一到,眼下割出去这点肉,只怕是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虽然上元不管句容,但是这么一位简在帝心的官员,想要收拾自己,就实在太容易了。

分家变成了庆贺,由花正英做主,在花家大宅内,为范进庆贺升官之喜。李蔡原本是与范进按仕林规矩相处,这时便要按着官员的规矩重新见礼。官服是太监从京师一路带来的,由于有特旨加恩,着五品官服明朝正从五品官服没什么区别,比之李蔡反倒要高出一筹。虽然范进自己不摆官员的架子,但是李蔡这边应酬上,规格就不一样。

原本安静而死寂的大院,骤然有了动静,过去的十几年间,即便是在节日里,花家也不曾这般热闹过。吹鼓手演奏乐曲,花正节派快船接来了自己在县城里一个极熟的粉头,又请了十几位清楼女子来此歌舞助兴。至于贾氏和花继胤,现在没人关心他们的感受,全都要奉承着这位新扎出炉的县令。

以花家的财势,未必要害怕一个非本地县官。但是一个能够在太后皇帝面前标名的读书人,却绝对值得他们投资逢迎。族长换成了花正英,过去的规矩便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着变化,贾氏严格控制饮酒,非节日极喜庆不能开酒戒,以防人酒后殴斗。又因为本人信佛的原因,在族中推行素食少盐,非年节不开荤。

可是现在借着招待范进的由头,花正英吩咐着厨下大杀猪羊,让这些家畜提前受了灭顶之灾。几位有功名的花家人都换了喜服,与范进见礼攀谈,整个院落显得分外热闹,也分外混乱。

范进寻了个机会,把花继荫带到空房内问道:“这几日在花家,可曾受了什么委屈谁若是敢欺负你们母子,就与干爹说。我现在做了官了,谁欺负我儿子,我就捉谁去打板子”

花继荫扬着小脸道:“没有人敢欺负我们。有义父在,我就是有爹的孩子,谁也不敢欺负我。”

“那便便宜他们了。那个花正茂我已经关照了李蔡,他休想再考功名,这辈子就算毁了。加上腿被打瘸,就彻底成了废人,算是给他终身教训。这回分了家,你们母子搬到城里,与这边的来往就淡了。他们再想害你也办不到。不过不管他们嘴上怎么说,心里都不会欢迎你们,你今后于宗族一层,怕是得不到多少助力,你可曾后悔义父做事手段太狠毒”

花继荫摇摇头,拉着范进的衣袖道:“我在世上只有两个亲人,一是娘亲,二是义父。这里的人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是我什么亲戚。只要把财产分清,日后就没什么往来。他们对我来说,也就是路人罢了。”

“可是你若是发迹了,他们还是会向你要好处,你不给也是会被人诟病的。”

“好处当然会给,但是也要看他们能不能消受。孩儿跟在义父身边学本事,只要学到义父十成本事的一成,就再也不怕他们。”

gu903();少年望着范进,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问范进道:“义父,这次怎么这么容易就分了家娘还说无论如何是分不成的。而且就算分了家,又怎么能把那老妖妇的当家免了,这是孩儿做梦也想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