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317(1 / 2)

商人恭喜她早生贵子。句容一共也没有多大,几天转下来,城里的店铺商人大多认识了她是范进身边丫鬟,走在街上就有人朝她笑,或是送些东西给她。偶尔在摊子前吃些点心,也不需要付钱。

之前朱国臣带她去转子房收数时,也能从摊位上硬拿东西,但那实际就是抢夺。小贩表面上恭敬,那种不满总是能感觉的到。与本地商贾那种发自内心的爱戴不可同日而语,虽然送的东西并不值钱,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爱戴,却让郑婵觉得比任何一件首饰都来得珍贵。

范进在这段时间到花家吊唁了一次,又去祠堂看过几回继荫,越发觉得花家的氛围古怪,自己离开这是对的。在自己身边跑来跑去的男孩子,现在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只在那里读书,甚至与自己的话都没一句。

依照对继荫的了解,这肯定不是出于其本心,而是被规矩所束缚住,甚至还可能吃了什么苦头。但是一到了花家,就成了对方家里人,自己并没有立场为花继荫主张什么权力,更何况眼下的标准看,花家这种管教还远远达不到虐待的标准,自己没什么立场出头,只能求他保重。

由于与张居正有默契,范进知道这回到了东南,多半就会留在这里任官。即使不是放在应天,也多半是江南省份。为了等吏部告身,便住在店房里不曾动弹,除了应酬宴席,其他时间便是去了解民风民情,为将来做地方官进行准备。

在大明的财富版图上,东南作为膏腴之地,无疑是财富征收的重中之重,只要厘清了东南,大明财政就有保障。是以不管是清丈田地人口,还是重新勘订鱼鳞册页,都必然从南向北。

同样,南方既是聚宝盆,也是坚固堡垒。文人多的地方,钱谷类工作都不易开展。毕竟家族供出一个文士不容易,得了功名自然要回报家族,以功名避税这事,范进倒不是不能理解,可是现在自己要做地方官,就得想办法防范这种事。

明朝优免不是无上限的,举人的优免田就那么多,如果严格执行的话,对税收影响其实也没那么严重。真正的问题是,土地不会有明显的大小标识,五十还是一百亩,都是要靠衙役去丈量的。

由于举人的地位高,衙役不敢招惹,一般而言,在丈量时都会留手。再者就是考虑到都是仕林中人互相关照,地方官不会主动去丈量举人家的田亩。于是就演变成如今这样,举人名下的田地,都自动视为免税,其中超额部分没人深究。加上鱼鳞册页陈旧,上面的信息都是若干年前的,与实际严重脱节,无法作为收税依据,赋税征收就更为艰难。

说到底,收来的赋税是朝廷的,结交的人情是自己的。两下消长,官员大多都知道该怎么选,很少有人会为了公事损害自家交情,是以文士越多的地方,新法推进就越难。把范进扔在这,自然就是要成绩的,如果像其他地方官一样混日子,肯定交待不下去。

按着范进的想法,利用自己眼下的身份,正好调查一下这边实际的情况,为将来施政打个基础。即便自己不放在应天,也至少有个参考。可是事态的变化却超出他的意料,一位不素之客的到来,打乱了他整个的行程。

那是在午后时分,天上下着蒙蒙细雨,一乘小轿停在店房门口。轿前是两个粗手大脚满面大麻子的健硕婆子,而在四周还有十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属于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能让普通人想要上厕所的猛士。张铁臂本来正在柜台那与掌柜说着闲话,见这样一群人走进来,吓得二话不说就朝自己房间跑去。

“所有人回避”

大汉只说一句话,随后将什么东西在店掌柜面前晃了晃,掌柜便知趣的带着伙计走开。郑婵这时正从后院到前面来,见此情景心内一惊。她本就是经过不幸的,比普通人要敏感得多,见到一干凶神也似的人物,本能就想逃,但是另一种名为爱的情绪却支撑着她,大着胆子朝那几个汉子呵斥道: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要干什么范传胪在此为行台,你们敢放肆的话,信不信把你们抓到衙门去。”

几个男子看着她没说话,轿子里却有个纤弱的声音传出来。“这位姐姐,你是范公子什么人啊”

“我我是他的”郑婵本想说是老婆,但想想这种闺中戏谑之语绝对摆不上台面,若说小老婆又不好听,下意识地答道:“厨娘”

“哦。那便请这位姐姐领我去见范大哥吧。王妈,让我下去。”

婆子低头搭手,随即就见从轿子里伸出只洁白的小手,搭在婆子手上,随后便是个纤柔苗条的女子从轿内走出。

这女子脸上蒙着面纱看不到五官,也就不知道年龄,身上穿了件淄衣,像极了一个尼姑。但是她头上那满头乌黑光亮的乌云,又证明她是个俗世中人,这打扮就显得有些古怪。在她怀里还紧抱了一个木盒,不知道是什么,但看得出她对那木盒极是看重,不许旁人接手。

轿子本已经停到了店门口,人走出来,不至于淋湿,但是另一个婆子还是撑开了伞,在这雨雾之中,这个纤弱的女子在伞下袅袅婷婷地向郑婵走来,等离得近了,只见那一双乌黑闪亮如同点漆的大眼睛如同两汪春水,美丽空灵。配合着这雨以及这身形,竟让郑婵升出一种莫名地不真实感,不敢断定来的是人还是精怪。

郑婵自身也算是个美人,这个女子没露脸,本来难说美丑。可是只一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郑婵就本能觉得,这是个美人儿,而且年纪不会太大。但是心里却升不出什么嫉妒或是恨意,只有一种莫名地畏惧情绪泛起。

“你你是谁要见我家老爷做什么”

她本能地感觉到来者非同凡响,后退了一步,但是并不想告诉她范进在哪里。或者说在明确对方敌友之前,她可不想把范进所在说出去。

来的女郎看看身旁,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嗔怪地对那婆子道:“都怪你不好。人家来见姐夫的,你们这样,搞得姐夫以为我是来打架的。要是吓坏了姐夫的厨娘可怎么是好还不让他们都滚出去”

“是,六小姐吩咐的是,是奴婢没做好。”几个大汉不用赶,连忙向外跑去,在店房门外呈雁翅排开,不动如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