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抓到真凶且能发挥作用的,其实也只有自己。靠一个外省进士的力量大海捞针,注定是件费时费力的工作,范进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却不想,突破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就在自己给张舜卿写了书信的四天之后,散衙回来,钱采茵就满面笑容的走上去,如同一个贤惠的妻子般,为范进解去衣衫,又伺候他坐下,奉上香茶。看着范进喝茶,她才在一旁说道:
“石妈妈那里送了消息来,有个人可能找到郑家大姐的下落,我还在琢磨着,要不要去通知一声郑家人,让他们高兴下。可是老爷没发话,妾身可不敢擅自做主。”
“采茵你不必客气的,在家里咱们是平等的,谈不到谁做主。不过不告诉他们是对的,谁知道这人是不是啊,万一不是,就空欢喜了。人在哪,我们先去认一认,是不是在石妈妈那见面”
“在石妈妈那见,怕是不成。”钱采茵摇头道:“开转房子的,背后都有泼皮当靠山,那里的女人其实很多都是身不由己,被人控制着行动,想要带走她不是不行,就是比较麻烦。传话人的意思是,让人到转房子那边先去看看,认一认人,如果真是郑大姐的话再找人说项,想办法把人带出来。如果贸然的就去带人却带错了,怕是打草惊蛇,正主反倒不好找。”
范进点着头问道:“对了,我听你昨天说,帮咱打听消息的一个人似乎不见了这消息是谁送来的是不是那人又冒出来了”
“那倒不是,失踪的那个是个叫刘小脚的女人,也是开转房子的,和她的相好潘三郎突然就不见了。不过这也不算奇怪,他们这种人啊,成天价惹是生非再不就是烂赌借贷,欠了不少人的钱还不上,又或是和谁撕打起来,跑回乡下避难是常有的事。不知道哪天就失踪了,又不知道哪天又会冒出来。一群泼皮土棍,这都是很平常的事,跟咱们没关系。通消息的是个叫光头王三的,也是街上的泼皮,与石妈妈院里的一个护院比较熟,他介绍来的路子。石妈妈这次托了好多人,哪个有回信都好。”
钱采茵对于刘小脚这种土昌素来是看不上的,再者石婆这次委托的人不少,十几路大泼皮出去找人,有人打听到消息就好,于其他人的事并不会放到心里去。王三那边催的很急,说是郑大姐背后的泼皮是街上有名的狡猾角色,时间拖的久,只怕人就挪了地方,今天晚上就要带人去见。钱采茵问道:
“老爷,一会您看让谁去认人比较好关清,还是范志高”
“这两个都不大好。”范进摇摇头,“见了那人之后我得问她一些问题,如果确定是郑氏,当时就要带人走。这样的事情关清他们办不了,还是我自己去一趟吧。”
“啊这怎么行”钱采茵愣了一下,摇头道:“转房子那边鱼龙混杂,不是读书人该去的地方。何况老爷现在还是进士,更不能去往那等腌臜所在,平白辱没您的身份。”
“没什么,做事而已,哪里有那么多讲究。你看我写的话本就知道了,微服私访可是做青天大老爷的基本技术。你想不想自己的男人是青天大老爷呢”
钱采茵微笑道:“妾身只希望老爷能够官运亨通家财万贯,至于是不是青天,那是普通百姓想的事,妾身才不在乎。您当真要去的话,也带上个人做保镖吧,转房子都开在那下等地方,往来的人很杂,一不留神就可能有冲突,带个人安全些。”
范进摇摇头,“犯不上,我也就是去问个问题,见个人,能有什么危险啊。就算要撕打,我也不怕他们,打场群架而已,见得多了。有什么点心没有,吃了之后我就去找石婆子,先把这件事做了再说。关清他们留下看家,上次放炮那帮孙子现在还没逮到,家里不能没有男人。”
草草用了几口点心,范进换了衣服,匆忙出门,直奔坊司胡同而去。此时天色已是傍晚,钱采茵把了盏灯笼交给范进手上与他回来时照明用,郑婉也跟出来送行,她个子小,干脆挤到范进与钱采茵之间,拉着范进的衣袖道:“大哥,你这么晚出去,是不是去参加文会啊有没有好吃的点心,好看的姐姐”
“小鬼头,你直接问有没有好看的姐姐就好了,不用说点心。姐姐是有的,不过都没有你和你钱姐姐好看。”
郑婉得意地一笑,“那当然了,钱姐姐这么漂亮,哪有女子会比她好看呢既然是这样,范大哥其实在家里就好了不必出去。”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好好在家待着,大哥给你带点心回来。”范进说着在郑婉头上轻轻一拍,又朝钱采茵挥挥手,提着灯笼走下台阶。春风混着恶臭吹过来,范进皱了皱眉头,即便来到这座城市的时间已经不短,还是适应不了这种味道,摇头道:“谁又在周围乱扔垃圾了,真臭。”随即来到马车旁,掀起帘子上车,在车夫的吆喝声中,放下车帘。
在车帘放下的一刹那,范进心头猛然生出一丝警觉。这种感觉全无道理也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完全是在罗山办军务时于前线培养出的一种直觉。当时虽然不用他披坚执锐冲锋陷阵,但是偶尔也要到前线去,在那种环境里,整体上占优势,个体依旧时刻面临生死考验。有人用箭瞄准我,或是有人想要暗算我的潜在意识,就是在那种环境中磨练出来。发作的次数不多,不过每次都很灵验。
京师里不大可能有人拿弓瞄准个进士,这实在太过玄幻。但是范进在此时还是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恶意如同锋利的长矛,向着自己所在方位刺来。让他放下帘子的动作微微一滞,想要掀起帘子查看一下,临时雇来的车夫赶时间,已经摇着马鞭驱赶着牲口前进,范进只能摇摇头,把这一切归结于自己的神经过敏。按说已经很久不到沙场,不可能得战场综合症,这情况真邪门。
距离郑家小院约莫几十步远的地方,一棵柳树下,几个汉子抽着烟袋,很随意地闲聊,看上去与京里普通的游民闲汉没什么区别,没人会在意。但若是有熟悉京师街面泼皮的人走近些,就会惊讶地发现,这几个闲汉都是京城里颇有些名望的泼皮,单独一人都能闹个普通人家鸡犬不宁,这么多人凑在一起,便是要人家破人亡的场面。
在那熏人的臭气中,飘荡着肮脏邪恶的字眼。
“那娘们年纪大了点,样子也一般,可是我怎么看着她身上就热,比看刘小脚还来劲。”
“我也是啊。一会进去我要让她找我叫爹”
“什么时候动手”
“天还没黑呢,大哥也没到,等天再黑些再说。反正是碗里的肉,跑不掉急个什么。倒是这个书生是个麻烦,那两个人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gu903();“两个逃兵对付一个文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担心个卵子要担心也是担心那小娘们合不合冯大少的心思,若是他不保咱们,这回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