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252(1 / 2)

就是庆云侯之后,锦衣卫指挥使周世臣被杀一案。此案发作于陛下初登基时,据今数年,卷宗应该还在刑部,弟子想调阅一观。”

侯守用愣了一下,眉头微微一锁:“这个案子退思,为师进刑部时,正好复核旧案,也曾听人说起这个案子。当时要调卷,就被其他人拦住了。事涉皇亲,更涉几位大佬,不好再查。后来为师也了解过,那案子确实有些古怪,可是年深日久,事情头绪复杂,我们怕是不容易从卷宗里看到什么。”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当日那一案主审,乃是如今的江宁刑部尚书翁儒参,三位同审司官,潘志伊已经调到九江做知府,王三锡、徐一忠二公还在部里任职,当日就是他们劝我不要再翻这案了。为师到京时,正赶上那案里凶手要秋决,为师亲自去看过,这三个杀人凶手在天牢关押数年,人其实已经没了几分生气,不用人杀,也活不了多久。直到死前,这三个人反复念叨的一句话还是冤枉。”

话虽然轻描淡写,但是当时情景范进可以猜的到。三个衣衫褴褛,满面菜色的待决犯人在那里反复念叨冤枉,那种可怜凄惨的情形,稍有良知亦不忍睹。侯守用做了多年方面,这方面的眼界自然是有的,肯定能看的出,几个人多半是冤枉的,其实不但是他,就是刑部里的老手,也都能看的出来,这一案里有蹊跷。

事涉皇亲,又有明显冤枉,却不追查下去,这就更让人觉得可疑。侯守用摇头道:“难就难在这里。世庙在日下旨,夺去外戚世袭勋职,都改为锦衣武职代替。周世臣这个锦衣指挥,实际就是袭爵的。这么一个人被杀,事态非同小可,周家势力虽不及当初,族中还是有不少人的。有族老出来追究,催逼比限很紧,破不了案他们甚至要闹到金殿上去。你也是在下面出来的,自然知道这种比限对衙门的压力多大,能结案就要结案,谁这个时候说他们的结案有问题,他们就可能把责任丢过去,谁又能找到杀人凶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道理你也明白,大家装装糊涂就好了。再说,这一事的主审翁儒参是嘉靖十七年进士,那可是名副其实的老前辈,张江陵见他都要礼让几分。这样的人定的案子,你要给他翻过来他还不跟你拼命才怪。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已经死了。衙门规矩,救生不救死,几个疑犯已经人头落地,追究此事,又有什么意义听为师一句劝,算了吧。”

正文卷第二百八十五章前情

衙门里的规矩,范进自然清楚的很,所谓四救原则:救生不救死,救官不救民,救大不救小,救旧不救新。这原则的形成以及能形成衙门里的规则,自然有其道理所在,侯守用作为循吏,遵守这种制度也无可厚非。毕竟人已经杀了,这个时候把案子翻过来,被冤杀者也不会复活,相反还要牵连一大堆人进去,为官场手段所不支持,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如果侯守用真的不想让自己管这案子,又何必说的这么详细只说一句铁案如山,自己也就没了再要案卷的余地。范进心思一转,道:“恩师当日未能刀下救人,如今弟子再翻此案,是否与恩师面上有什么关碍”

“为师只是给事中,又不负责斩刑核准。当日审这一案的是翁部堂,最后定案的更是高新郑,翻与不翻,与为师这个芝麻官都没什么关系。就算真的有人把案子做翻,其实也跟为师没什么关系。但是与翻案人而言,这里所关非细。不管高新郑,还是翁儒参,在朝中都还有羽翼在,你翻这案子,当心被人看成是有意为之,自讨苦吃。再说人都已经杀了,你还怎么翻法”

范进此时心内雪亮,恩师这么说,就是有意支持自己翻案。而且这一案里,还能牵扯到一个重要人物,已致仕阁老高拱。

高拱当日在隆庆朝的强势,比起如今的张居正也相差无几。阁臣例不管部,虽然官衔里除了某某殿大学士之外,还会加一个某部尚书衔头,但那只是荣誉加衔外加工资收入的职称,部事不归阁臣管。

像是翁大立,他审结庆云侯被杀一案时,自己只是刑部侍郎,以侍郎身份管部,都轮不到阁臣上手。可是高拱打破这一规则,不但身为首辅,还兼任吏部尚书,把这一部的职权抓着不放,在当时很引起一番清议攻击。

虽然眼下高拱已经致仕,可是作为阁老致仕依旧享受特权,可以向朝里递交书信,就朝政问题以及地方问题发表意见指责不法。可以看成是明朝的在野首领,可以制衡中枢的大拿。

虽然这种权力人们未必真去用,但用出来,也足够让人难受。毕竟找毛病比做事容易的多,高拱自身的才干也不差,他如果铁心找谁麻烦,在乡下今天上个奏章,明天上个书信的,完全可以恶心人。

张居正现在要行新法,最为忌惮的,莫过于这种致仕大佬。尤其是高拱这个从首辅位子上下去的,原则上是拥有原职起复资格的人物。也就是说,高拱只要没死,从制度上,随时可能回来继续当首辅。固然这种事发生的概率不高,但只要有这么个希望,就不妨碍有人拿其当泰山北斗,用来制衡张居正。当日大侠邵芳之所以被张居正赶尽杀绝,也就是犯了这个忌讳。

如果借这个案子落一落高拱的面子,张江陵大概会开心吧不求什么回报,只要再放自己进一回相府,就足够了。范进想想这奖励,随即自己也知这不可能,但依旧道:

“只要不牵连到恩师就好,再说弟子是观政进士,学的就是刑名处置,除了看现在的案卷,查验积年旧档也在情理之中,倒不至于非要闹什么。还请恩师成全。”

“你啊,我看是不撞南墙不知回头。”侯守用看了他一眼,“且候在那,为师去找个人过来。”

时间不长,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随着侯守用走过来,这人生的一张笑脸,人也极和气,远远见了范进就行礼道:“范传胪见召不知哪旁使用,下官夏梦海,这厢有礼了。”

这官员身上服色一看就知是七品小官,又非神羊补服的台谏,那就是实打实的七品芝麻官,在京师这种官员扎堆的地方不算要紧人物。在刑部这等地方,就更提不起来。

侯守用介绍道:“夏司库是管着刑部卷宗库房的,不管是谁要调阅卷宗,都得通过夏司库来找。整个刑部的卷宗分布,也全在夏司库脑子里放着。”

gu903();夏梦海连连摇头道:“可不敢这么说,偌大个刑部,掌握全国刑名案卷,不知有多少案卷在库房里放着,便是神仙也不敢说都装在脑子里,何况是肉体凡胎再说回来,下官也是靠下面一些弟兄帮衬,勉强支应着差事而已,侯给谏您这么说,分明是要把人往火炉上放。夏某这身肥肉肥油,可经不起烧烤。有什么话您只管吩咐,下官能办的,肯定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