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不动他。”
“你以为有证据就碰得动他慈圣、张江陵加上冯保,他们三人内外相连如同一体,你我又怎么奈何的了他们就算拿出如山铁证,又能动他分毫正如当日严分宜圣眷正隆,难道忠愍公不知自己上本无济于事,反会罹祸之所以敢上本直谏,一是让奸贼知道,朝堂上依旧有忠介之士,不会看着他们胡作非为。纵然不能让其改弦易帜,也能让他们有所收敛。二是要借自己,唤起天下人的血气,让所有忠义之士都发出声音,直斥权宦。我今日上本也是如此,得让冯保知道,这个天下姓朱,不姓冯,不是他和他的侄子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再说,陛下年少身边又都是冯保的人,耳目难通。我们做大臣的本分,就是把真相告诉皇帝,让陛下知道这个天下真正的样子是什么。这份奏章或许不能把冯家怎么样,但可以让陛下知道,他的冯大伴并不像他想的那么好,起到这个作用就足够了。等到将来陛下亲政,自会有所处断,我们也尽到了人臣本分,虽死无憾”
范进心里明白,花正芳做这件事,固然是因为自己差点被捕一事而起,实际也是在心里早已经酝酿了很久,只是借这件事发作起来而已。
即便是自己劝,也是劝不住的。他心里暗自叫苦,本来以为借着锦衣抓人的事,给自己扬名,不想反倒成了花正芳发难的机会。自己既想做江陵门婿,不想和冯保关系弄僵,可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两下交谈了一个多时辰,范进才告辞而出。花正芳送了几人出门,范进与恩师交谈几句,也分手告辞。此时已是深夜,周围一片漆黑,也没有什么行人。薛五大着胆子拉住了范进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互相温暖着对方。范进回头望了花正芳的房子一眼,薛五道:“退思在看什么”
“看灯光,天这么黑,那里还亮堂点。”
“那里亮不可能吧。那灯那么暗,连房间都照不亮,这里怎么看的见。”
“那是灯少,如果这里大明每一间房子都点着那样的灯,天就不会黑了。”
薛五不明所以的愣了愣,范进一笑,“走了,我也就是说说而已,那灯可以照亮天地,但照不亮自己,我也不会去点。”
两人向着租住的地方走着,范进口内轻轻念叨着: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正文卷第二百四十章片言变成无情棒
天已经很黑了,两人都没有灯笼,只能摸着黑前进,速度便走不快。这一带没有卖灯烛的店面,即使身有武艺,在这种漆黑的夜里,心里多少也有些发虚。两人的手握得紧紧的,互相扶持着缓慢向前,薛素芳走了一阵忽然道:
“退思,你说张大小姐要是看到我们这样,会不会打死我”
“大概打死我的可能性更高一些吧,你可以趁这个机会跑掉。”
“错了,你不了解大小姐。她对你用情极深,你们两人的命是连在一起的,你死了她也不能活。所以不管她怎么恨,也只会找女人撒火,不会怪到男人头上。女人啊就是这么可怜。”
她自嘲似地笑笑,“好在这种时候,她应该是在自家绣楼,暖房热屋里吃着点心,在灯下绣花,不会像我们一样走夜路。京师的夜禁严不严,不要把我们抓去了,可就瞒不住。”
范进道:“放心吧,京师平时夜禁怎么严都行,现在是大比之年,想严也严不了。那么多外来举子,都是宰相根苗,他们晚上上街,当兵的哪敢管这段时间夜禁就是这么回事,不会认真查的。”
又走了几步,他叹了口气。“卿卿那里,我会做工作,一点点劝说她接纳你,这不会是件简单的事,但我不会因为困难就不做。你得给我点时间我也知道,这样说很像是那些脂粉阵中老手诱骗无知少女的话,说了我自己都不信,但确实事实如此。”
“别说了,我明白你的难处,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闹翻了对你没好处,我就更惨。我说过,张大小姐最多是跟你打饥荒,对我可是要下死手的。不管用多少时间都好,我等你。”
薛素芳呢喃出最后两个字。又走了几步,问道:“今天这锦衣卫怎么回事不是说他们不敢来找麻烦么”
“这也说不好,冯邦宁有可能白痴到这种地步,主动过来帮我刷名声,这个可能性确实存在。但是从便宜坊里他的反应看,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王牌演员,要么就是他真不知道,我觉得后者可能性大一些。”
“那还有谁会来抓你”
“谁知道,也许是单纯的想巴结差事讨好冯家,也许另有图谋。京师这么大,总会有些怪人被我遇到,这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没办法。不过出了今天这事以后,那些人总会有所警觉,不至于再干类似的事情出来,否则,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再说就算真有人来我也不怕,咱们两个都会易筋经的,与他们打一架,打不过也未必跑不了,对吧”
明知道范进说的是个笑话,可是薛素芳的心里依旧感到一丝激动。在这刹那间,她甚至真的希望有一群不怀好意的人对他们发起围攻,然后自己和范进就这么杀出去,逃出京师,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互相只有彼此再无他人,就这么相守一生。
她如是想着,在这漆黑如墨的夜里,迎着凛冽刺骨的寒风,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又走了一段路,眼前终于隐约看到灯光,终于有一家卖灯烛的小铺出现了。她忽然道:“退思,我们买到灯笼,可以不可以也这样走,我觉得这感觉很舒服今晚上就这样走走,好不好”
二月初五的夜晚,两人迎着凛冽北风,漫步于京师街头,算是两人第一次正式的约会。在范进看来这样的约会糟糕透顶,既没有美食没有美酒,就连找个舒服的大床躺一躺都办不到。可是在薛素芳看来,这个夜晚比起江宁幽兰馆内的任意一个夜晚都要舒服,周身上下如沐春风之内,说不出的舒畅。
风中传来阵阵窃窃私语声和笑声,为这寂寞的夜晚添加了几许生机。未来不管前途如何,这个夜晚对于薛素芳来说,都足以怀念一生。